两人一门心思想逃离魔掌,如果“信天翁号”上的八个人不是这么强壮,可能他们真要玩硬的了。奋力一搏可能还会占据它的领导地位,然后命令它安全在美国降落。但现在众寡悬殊,也无法可想了,所以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必须等到“信天翁号”在某地着陆时再动手。菲尔·艾文思极力使火暴的普吕当大叔保持冷静,以免打草惊蛇,于事无补。
无论如何,现在还为时尚早,飞行器正疾驰在北太平洋的上空。第四天(6月16日)天亮时,已看不到海岸了。自温哥华至阿留申群岛间是一段弧形海岸线,假如“信天翁号”继续延此方向飞行,也会与这条弧线的另一顶点相交。
对他俩来说这黑夜是何等漫长啊!他们一刻也不愿待在舱房里。等他们走到甲板时,天早就亮了。夏至将至,这一天是北半球一年中最长的一天,而超过北纬60度,甚至天根本就不会黑。
而罗布尔总是迟迟才从舱房里出来,这不知是他的习惯还是有意这样,他走出来后也只是在和两位客人在船尾相遇时打了个招呼。
多日失眠的弗里科兰弄得两眼红肿、无神,双腿发抖,他终于大着胆子来到甲板上,但踉踉跄跄地像走在地震区似的。他首先是看看那些螺旋桨。它们正平稳地、有规律地旋转着,让人感到很放心。
把螺旋桨看了一遍,他就摇摇晃晃地冲向扶手,然后两手死死地抓住,他当然也想亲眼看一下身下200米处的大地。
弗里科兰一定是给了自己足够的勇气才敢作出如此冒险的行动壮胆,这对他是多么大的考验。
他先身子后仰,检查扶手是否牢固,随后……站直身子……闭上眼睛……俯下身子……把头探出……睁开双眼……啊!!!
他发出恐怖的叫声,向后猛退!都快把头缩到肚子里去了!
下面是无底的深渊,浩翰无边的大海,幸亏他天生卷发,否则肯定会头发直立起来。
“啊……大海!”他尖叫着。
他的邻居赶紧伸手拦住了他,否则他就摔倒在甲板上了。
厨师是法国人。尽管他叫弗郎索瓦·塔帕日,但他也许是加斯科尼人呢,就算不是加斯科尼人,也必定在童年时期到过加龙河边住过。弗朗索瓦·塔帕日怎么会成了罗布尔的人呢?是什么偶然的机会使他成了“信天翁号”的成员呢?一切都不得而知。但这个滑头讲起英语来就像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佬。
“喂,站直喽,站直!”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朝黑人的腰部使劲捶了一下,让他站直身子。
“塔帕日师傅!……”胆小鬼绝望地望着螺旋桨说道。
“怎么啦,弗里科兰!”
“它会不会出毛病?”
“没坏过,但早晚会坏的。”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常言说得好,是东西,都会变旧、 变坏、并腐烂。”
“可下面是大海啊!……”
“要摔,还是摔到大海里好。”
“那会被淹死的!”
“当然会淹死,但绝不会摔得粉——身——碎——骨!”弗朗索瓦·塔帕日拖着长腔说。
话言未落,弗里科兰就飞快地钻进舱里去了。飞行器在6月16日这天一直缓缓而行。似乎就贴着风平浪静,波光粼粼的洋面飞行,距水面仅100尺。
普吕当大叔两人不愿碰到罗布尔,都呆在舱房里。罗布尔有时一个人,有时由工头汤姆·特纳相陪,一边抽烟,一边散步。螺旋桨只有一半在工作,在低层大气中飞行,这就足够了。
在这种高度,如果太平洋的这一带水域鱼类众多,“信天翁号”的人真可以享受一下捕鱼的乐趣,改善一下伙食。但只有几条鲸鱼在海面上出没。这种鱼腹部呈黄色,长达25米,它们是北方海洋鲸类中最凶猛的一种,它们那惊人的力量连职业捕鲸人也避而远之。
不过,如果使用鱼镖或是捕鲸炮箭(飞行器上就配有这种设备)的话,便可以不必冒险而捕捉到它们。
为何要进行这种残忍的屠杀呢?大概是想让韦尔顿学会的两位会员领教一下他飞行器具有多功能的作用,罗布尔还是决定把这种巨大可怕的鲸鱼捉一条上来。
听到外面“鲸鱼!鲸鱼!”的叫喊声,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忍不住走出了舱房。可能下面正有捕鲸船……果真如此的话,只要能逃出这监牢般的飞行器,他们两人会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进大海,把性命交给有可能会来搭救的船只。
“信天翁号”上所有工作人员都站立在甲板上,列队候命。
“罗布尔船长,您决定碰一碰它们?”工头汤姆·特纳问。
“是的,汤姆。”罗布尔回答道。
机房内,机械师和他的两位助手正坚守岗位,只要罗布尔把手一挥就会进行操作。“信天翁号”立刻向海面下降,停在距海面仅50尺左右的空中。
普吕当大叔两人却没在海面上看到船只,也看不到海岸,否则,假定罗布尔不会重新把他们俩抓回来,他们就可以游上岸了。
从鲸鱼鼻孔里喷出来的汽雾和水柱说明鲸鱼很快就要浮出海面呼吸了。
汤姆·特纳和一个助手站在船头,他手旁有一枚用炮发射的捕鲸炮箭。这是一种由加利福尼亚制造的金属圆筒状的东西,弹头是一颗圆状炸弹,上面装有尖头带倒刺的铁箭。
罗布尔登上前部的值班凳,右手指挥机械师,左手指挥舵手进行操作。这样,飞行器在垂直、水平的任何方向的移动他都能操纵自如。这架空中机器能将他的命令如此快捷、准确地执行,真是令人心悦诚服,简直可以说这是个有机的整体,而这个整体的大脑就是罗布尔。
“鲸鱼!……鲸鱼!”汤姆·特纳又喊了起来。
果然,在“信天翁号”前方750米左右的地方,一条鲸鱼的脊背露出海面。
“信天翁号”迅速朝它掠了过去,在离鲸鱼还有60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汤姆·特纳将架在扶手处一个叉子上的火枪托上肩。枪一响,炸弹拖着长长的、一头系在平台上的绳子,击中了鲸鱼的身体。
装满炸药的炮弹炸响了,弹出一个双头小鱼镖,扎进鲸鱼的肉里。
“注意!”特纳喊道。
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尽管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对眼前这个场面产生了兴趣。
遭受重创的鲸鱼把尾巴猛地一摇,击得水花一直溅到飞行器的前部,随即,又深深地潜入水下,人们连忙放绳子。绳子盘在一个盛满水的大木桶里,主要是为了防止摩擦起火。鲸鱼又浮出海面,拼命向北逃去。
无法想象,“信天翁号”是被怎样的速度拖着往前跑!飞行器的推进螺旋桨已经停止,任凭鲸鱼拖着前进,只与它保持成一条直线。汤姆·特纳则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看着,一旦鲸鱼潜入深水中,可能发生危险时便把缆绳砍断。
鲸鱼就这样拽着“信天翁号”奔了半个小时,跑出大约6海里,但很明显它已经体力不支了。
罗布尔又做了个手势,机械师助手立即倒车,螺旋桨推进器开始给鲸鱼增加阻力,使它渐渐靠拢过来。
不久,飞行器离鲸鱼的高度只有25尺了,而鲸鱼仍在水中不停地翻滚着,并用尾巴以惊人的力量猛击着水面,顿时,水面上波滔四起。
突然,它一下子跃出水面,接着一头扎入水底,其速度之猛,使得汤姆·特纳来不及放缆绳。
飞行器猛地被拉到海面。鲸鱼消失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大漩涡,巨浪越过扶手迎面打了过来。
幸好汤姆·特纳一斧砍断了缆绳,“信天翁号”脱开了束缚,迅速上升到了200米的高处。
而罗布尔从容地指挥着整个飞行器,始终镇定自如。
过了几分钟,鲸鱼又浮出海面——但它死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海鸟扑到它的尸体上,那叫声简直能震聋全体国会议员的耳朵。
“信天翁号”不再理会这只死鲸鱼,它继续向西飞去。
第二天,即6月17日早晨6点,天边又出现了一块陆地的影子,那是阿拉斯加半岛和阿留申群岛的链状礁岩。
“信天翁号”飞过这道屏障,这里繁衍着大量皮毛优良的海豹,阿留申人为俄美联营公司捕猎的就是这种海豹。捕捉这些六七尺长、铁锈色、300-500公斤重的两栖动物可真是生财之道!数以千计的海豹栖息在那里,一行行地望不到头,像是战场前沿阵地上井然有序的士兵。
“信天翁号”飞过时,它们丝毫不以为意,只是那些水鸟反应极为灵敏:它们争先恐后地潜入水中,嘶哑的叫声直冲云霄,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凶猛的空中怪物的袭击。
从阿留申群岛的首批岛屿到堪察加半岛的顶端,仅用一天一夜就飞越了2,000公里宽的白令海。普吕当大叔和菲尔·艾文思的逃跑计划已不再具有实用价值:从远东荒凉的海岸或鄂霍次克海的海域逃跑的可能性不大。看样子,“信天翁号”现在正朝日本或是中国飞去。尽管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日本人或是中国人未必是件幸事,但这两位同事还是一致商定,不管飞行器在这两个国家的任何地方停留,他们将不顾一切地逃跑。
它有可能有停留的时候吗?它可不像飞鸟,飞得时间长了就会疲劳;也不像气球,气用完了就得降落。它的饮食还能用好几个星期呢,而且机件极坚固,不会有任何劳损或衰竭。
6月18日的白天,他们飞越堪察加半岛的上空,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的建筑物和克留赤夫火山已隐约可见。接着,又顺着千岛群岛纵身跃过鄂霍次克海上空。一个个小岛很像是一道被千百条沟渠截断了的鄂霍次克海的堤坝。19日早晨,他们来到了位于日本北端与萨哈林岛之间的拉彼鲁兹海峡,到了西伯利亚的大河阿穆尔河入海处的那个狭窄的海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