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青春那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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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事实上,读书就是一个渴望放假的重复过程,这种渴望就好比山涧中不断滴下的水,慢慢地就会汇流成泉,时间愈久,流量就愈大,这种渴望就愈强烈。湘熙好不容易熬完四个周的补课时间,做好了放假的准备,可学校又通知,要针对这次补课来一次月考,考察一下学生在补课期间都学到了什么。当今放假前学校安排的考试就像一碗美味汤里的苍蝇,总在汤赚够了人的口水之后映入人的眼帘,影响人们的胃口。一般说来,顾客若碰到此种情况必定要要求老板换掉,然而学校可不是餐馆,许多叛逆的学生都觉得那是旧时的监狱,给汤喝已经很不错了,你还在抱怨岂不是犯贱!所以学生在接受“汤”的同时也只好硬着头皮把那“苍蝇”也一并接受了。当然,有苍蝇的汤毕竟恶心,喝了它的人总会后怕,担心因为苍蝇会在肚子里闹出什么事情来。湘熙就是带着对考试结果的惶恐和对唐晓芜的幻想回到家的。

想来国家也是用心良苦,放暑假给天真的青少年们到社会上去数假,好让他们明白只有分数才是真的,从而专心读书。学校更关心青少年,他们深知夏天的时候晒黑程度与分数不成正比,于是就把学生都叫到学校里来,以避免他们在外面晒黑了晒野了。最热的日子已在学校熬去大半,湘熙回到家的时候一算,离开学居然还有十几天,短是短了些,多少还是可以睡几天懒觉的,于是兴奋不减。

兴奋归兴奋,农村娃娃不似城里的孩子,不上学就可以去游山玩水网上冲浪逗美眉,一天感慨不知道玩什么好悠哉乐哉去感受生活了。时下正是夏收时节,湘熙也已经十七八岁,不好意思看着父母脸朝黄土背朝天自个儿当宅男,也只好跟着父母去地里。

按理说,农村孩子都应该是五大三粗能出力能受苦的,不过,学生就不一样了,学生诸如湘熙者,身体本来就孱弱,而又长年读书不事生产,学校虽然也叫嚣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的口号,提倡要多做运动多锻炼。但口号终究只是用来叫的,读书这种“革命的本钱”只要不生病能坐在教室里即可,干劳动当然不够本。湘熙到了地里,重活又干不了,只好每日跟在父亲后面捡一点清闲的事情做做,偶尔还以要做作业为借口,呆在家里为父母做一点早晚饭。十年寒窗苦读,终于练就文人的畏缩和懒惰。湘母虽有不悦,但也无可奈何。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湘熙虽对农活有点厌恶,但倒也过得惬意——试想,天下难道还有比读书更煎熬的事情么?何况湘熙搞的只是尝试,并未真正深入到农民的艰苦生活中去,日子又短,不惬意才怪呢!不给力的是,女人大概就是蚊子变的,每日不“嗡嗡”叫几声就活不下去,湘母多年以来早就练就了蚊虫的敏锐,总能抓住别人的不是借题发挥,她见湘熙一男孩的身体却才一女孩的体力,便说起与湘熙同龄的某某多强壮,某某能完全代替父亲春耕秋种了,某某某在矿厂上打工,一天挣多少钱。湘熙烦,首先还顶两句说什么人家没读书练得多是该如此。湘母巧妙反击:“人家都说了,‘百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一学生还没一个没读书的那么点能耐,你汗不汗颜?”说得湘熙无言以对。

一个人如果常被蚊虫叮咬,身体多少会产生一些抗体。湘父开始见湘母数落湘熙的时候还帮忙说几句好话,湘母不听劝,转而攻击湘父说:“子不教,父之过。湘熙这小子如今这么无能,都是你这为父的惯坏的。”湘母书没读过什么,说起人来却引经据典句句有理,再次证明女人的嘴独具吵架天赋这一说法。次数一多,湘父便对湘母产生了免疫,充耳不闻,还叫湘熙别和她一般见识。湘熙正值青年,免疫力强,又经父亲接种抗体,渐渐也就不在乎母亲说什么了。

湘母见湘熙湘父都站到了一块去当声音介质,身边没有可骂之人,心中很是不快。这就好比蚊子咬人,如果人反抗,它还会觉得刺激,越咬越来兴趣,如果人怕了它,用被子蒙住,它就只能干气愤,望人兴叹了。湘母首先还骂湘父是“根不好,苗不好,萝卜开花种不好”湘父湘熙都不搭理,湘母更加气愤,指桑骂槐,指着耕地的老黄牛就大骂,俨然成了一挺机关枪。湘熙心知有骂自己的份,可是又不敢去碰那已经开了火的机关枪,只能继续装聋,一声不吭。

这些年来,许多中学都实行封闭式管理,除了让学生封闭外,还把学生圈养得白白嫩嫩,弱不禁风。湘熙回到家里,农活没干多少,人却被晒黑了一大截。学生嘛,是祖国的花朵,而非祖国的栋梁,花朵总是没有栋梁坚韧的。开学那天,湘熙往镜子里一照,猛然发现自己的脸被晒成了老麦黄。而今的中学生多数是小白脸,少数不白的多数乃是忙于啃书疏于打理的缘故,日积月累也就黑得就像非洲移民了。现在的女生看惯了白脸小帅哥,都喜欢古天乐那种肤色的男人。湘熙无意中收获古天乐式的帅气,激动得差点摔坏镜子。激动还未停歇,却又听到门外小狗咬得厉害。湘熙走出来,竟然是小姨娘一家来了。

小姨娘今年三十几岁,有着这个年纪的女人都有的尖酸刻薄擦了粉的脸和能蒙会骗涂了口红的嘴,以及爱慕虚荣追逐时尚烫染过的头发……手里还拎着个真皮包,那皮包大概是跟人跟的久了,耳濡目染也沾染上了人的特性——全身黑得就像商人的心肠,还闪闪反着光,油滑得能让苍蝇在上面搞冰上芭蕾。小姨夫更有着那个年龄的男人都有的傲世冷漠油光满面的脸和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小表妹一身名牌,鞋子是安踏的,裤子是李宁的,衬衣是阿迪的,帽子上还有耐克标志,耳朵上五六个耳钉,手腕上戴着的手链叮当作响,手里拿着的iphone手机上还挂着hello kitty的挂饰,完全具备富家小姐的不可亲近。

小姨娘见湘熙出来,不等湘熙开口就笑着打招呼:“哟,湘熙……”湘母的一双耳朵似乎只为听姐妹的叫唤而生,平时耳朵很重,这会儿却像声波过滤器,居然能滤掉持续不断的狗叫,清晰听到小姨娘的声音,于是忙不迭地跑了出来。小姨娘见到湘母,激动和感动全堆在了脸上:“姐姐……”接着就是一阵因为多年不见而产生的持续不断的梨花带雨,看得湘熙也被感动。

湘母就这么一个妹妹,小姨娘出生的时候湘母已有十几岁,当时农村还在搞集体生产,吃大锅饭。湘熙的外公外婆为了挣工分起早贪黑,小姨娘基本是湘母带大的,因而湘母和她的感情超越了寻常姐妹。小姨娘十几岁的时候,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刮了好几年,小姨娘天生闯荡精神,和一帮姐妹出门飘了几年,回来后带回钱的同时还带回了一个四川男人,那就是小姨父。小姨父家里极有钱,小俩口靠着上辈人留下来的积蓄花天酒地过得潇潇洒洒,平时很少来湘熙家走动,今儿可能是风婆的口袋通了洞,一不小心就把他们一家给吹来了。

湘熙本打算走的了,见小姨父一家来,便又回屋坐下。小姨娘还在和湘母激动涕零,小姨父未进屋就和湘父寒暄,可寒暄乃是文明时代的副产品,和男人的花花肠子一样,是道不尽说不完的。湘熙眼见没自己插嘴的份,打了招呼就要离开。小姨父从寒暄抽出身来,问道:“哦?湘熙开学了?怎么就开学了呢?你现在读几年级了?”

小学时候如果有人问你“小朋友你现在几年级啦”每个小学生都会骄傲的回答:“我现在×年级了!”这是一种可爱的体现。上中学就不同了,现在是文明时代中的文凭时代,在街上随便一抓本科生就是一大把,读个高中有啥好炫耀的。若还有谁还在把能上高中看成是一种值得骄傲的事情,那就是十足的幼稚无知了。湘熙装成熟,用初具男人的公鸭嗓平静回答:“高二啦。”

小姨父又问:“你在哪个学校就读呢?”

湘熙无所谓地回答:“榕城一中。”

“厉害啊!”小姨父的激动溢于言表:“榕城一中好学校啊,我在四川的时候都听人说起过这所学校。好好读哦,将来考个名牌大学,我在别人面前随便一提,就说我某某侄子考上了某某知名大学,多有面子的事情!”

在外面闯荡过的人就是实在,现在干什么都和“子”字挂钩——情侣结婚要房子,拼爹拼富比车子,商家要牟利就送钱谋找路子,女大学生要暴发就陪睡过日子……念高中除了培养年青人的懒惰和天真外,居然还能挣面子。这样看来应试教育也不见得就是完全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了。湘熙听小姨夫这么一说,笑了一下不便发表什么,道了再见就离开了家门,高二的征程终于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