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禁宫绾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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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请见

唤了小兴子从地窖里取了好些冰块来,裹进厚厚的黄油布,再装进丝锦的福袋,垫在轩辕的腋下处,希望能有所帮助。

然而他总归是有伤在身的,冰袋只能搁一小会儿便要取出来,不至于让他的体温一降再降,身子失了元气。

一直敷在额上的绢子也用冰水绞着,直冻得我双手通红,才觉得轩辕是真的很辛苦。内忧外患,想这一生也就这样焦虑的渡过了大半时光。颇为不忍心。

我坚持着亲力亲为,木瑾只得立在我身侧不住的哭泣。却是极其压抑的闷声,除了抖动的肩膀,根本听不出一丝声音。

四更时分,轩辕总算退了烧。尽管人还是昏昏沉沉的,但总算有了些起色。

院判详细诊治过,阴霾而苍老的面颊上,总算露出一丝喜悦:“注意保暖,千万别让皇上再冻着了,若是情况稳定下来,不出一日便会醒转过来。”听他这么一说,我这才安下心来。一直悬在胸口的大石,也总算是能暂时搁下了。

若我没有估计错,天明时分,慎贵妃必然会领着后宫众妃嫔来未央宫面圣,势必又会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倒下,危机关头的时光总是格外漫长难耐。

一颗心如同在火上烤着,火燎的痛楚伴随着焦心的耗损,我当真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

“娘娘,吃点东西吧,这一整夜您都这样守着不免不休,只怕皇上安然无恙,您却累病了就不值当了。”左萱短了碗清粥来,搁在江畔花月夜的小几上,兀自说道:“料想娘娘您也没什么胃口,臣妾就熬了些粥,这几日没好好用过什么,正好用些流食,也不伤胃。”

我瞟了一眼,配菜却是简单的酸黄瓜,倒是爽口,可惜我就是觉得心神不宁,根本没有什么胃口。“搁着罢,我现在倒不觉得饿,就是精神不济罢了。你也是大病初愈,这几天跟着提心吊胆的,我想着,若我压不住局势,反而迁累你,倒不如你先迁出未央宫也是好的。”

左萱摇了摇头,只做不觉:“方才臣妾去瞧过两位公主,这会儿睡得正香呢,面上的红肿已经退了。娘娘可知谁一直在旁照料着?”“不是有奶娘么?”我不解左萱何以会这样问。

“是允珣,小大人模样似的照顾两个妹妹。很能为娘娘分忧。”她柔和都目光带几分赞许,我听着很欣慰,不由一笑。“皇宫里长大都孩子总是懂事得早,生于忧患,不得不懂得为自身愁谋。”

“娘娘既然明白是这么个道理,何以此时还不肯走?”左萱坐下,昵一眼轩辕苍白都面庞才接着道:“皇上醒转过来之后,必容不下您,此时若还不肯走,只怕……朝不保夕。”

“还是不说了。”我轻轻拍了拍左萱都肩头,她知道的越少越好,我生死已定,只求能等到轩辕醒转过来,替他好好守住这后宫。

“主子,不好了。”小陆子没头没脑都闯进来,也顾不得皇上尚未苏醒需要静休。左萱道:“可是慎贵妃来了?”小陆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正是,天还未亮,慎贵妃已经齐集众位主子、小主侯在未央宫正宫门外,跪求皇上一见。汪公公这会儿在宫外拦着,却也未必能劝得住。情势不妙,主子您还是早想对策为妙啊。”

“不错,慎贵妃挟六宫妃嫔前来,岂是汪全一人能拦得住。”只是轩辕幽避未央宫内,不过才三日,仅仅三日,这些人便沉不住气了。

“主子,奴婢替您梳妆罢。”木瑾扶着我起身,少不了嘱咐几句:“这里就拜托妹妹照料了。”左萱郑重颔首,目光与我相交却只是闪烁着无奈的流光。

择了一套深紫色的落地开花正统宫衣,绾一个如意高髻,仅仅别了一支彰显我皇贵妃身份的七彩宝石金步摇,迈着端庄的步子朝未央宫正门而去。

隔着添金黄铜钉厚实的红漆宫门,依然可以听见门外喧嚣吵杂的声音。尤为刺耳的便是慎贵妃不可遏制的威严声音,句句皆是冲我而来:“皇上何以会病在未央宫内,究竟是旁人的预谋还是别有用心。”

“先前不是说令淑媛的疫症依然痊愈,既然痊愈又为何会令皇上不幸染病。更何况本宫去过御医处查证,送进未央宫的药材竟多含提气固本的千年老参,以及止血化瘀的良药,很显然皇上并非龙体欠安,而是受了伤。”

“皇贵妃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本宫尚且不知。但既然未央宫众口一词,只说皇上染病,连端阳王也能进宫请安,且全身而退,为何不允准我等前入探视?”

我站在宫门内,双目平视,面容平和,尽管心里十分恼火这慎贵妃心肠之毒。却也明白此时必须忍耐,万万不能将此事恶化。

只是心急难耐的不仅仅只有我与慎贵妃,连同她身旁的嫔妃也莺声燕语的醋味十足。“即便是皇上龙体欠安,那也该广传六宫妃嫔轮流侍疾,何以皇贵妃公然将皇上扣留在未央宫,且不允准旁人探视。分明是存了私心。”

听得出说话之人正是佟氏,蜿蜒急切的声音似乎难以忍耐一般。汪全小心陪笑道:“给位主子娘娘息怒,想是皇上身子不适这会儿安睡中,这样扰攘吵杂反而不利于养病。倒不如再等上一两天,皇上自会有圣旨。”

“你汪公公不是也没进去么?你怎么就瞧见皇上正在歇着呢?指不定是有人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之野心,趁着皇上不适,妄图把持朝政也是有得。”慎贵妃一席话,顶的汪全再不敢多言,然而其余的妃嫔却没有悻悻闭口。

一直不满轩辕对我格外宠幸的大有人在,如今落井下石也是必然之举。细细听着众人的声音,我妄图一一分辨敌我,难道整个后宫就没有一个能稳住局势,震慑住妃嫔的人么?急恼就急恼在于这未央宫的大门并不能敞开,否则我定会舌战群妃,抵死守住这表面的宁和。

能为轩辕做这最后一点事,我也总归是心甘情愿的。

“皇贵妃,你还要躲藏到什么时候?和不同痛痛快快的与我们把话说清楚。”佟氏不住的挑衅,并有端贵嫔之辈随声附和,犹如鹦鹉学舌。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保持着一贯的温婉,徐徐开口:“难得给位姐妹聚首未央宫宫门外,可惜奉皇上圣旨,宫内疫症为清,为防止疾病传至各宫各院,令更多人感染,未央宫宫门不得轻易开启,更不得令人随意入宫。还请给位姐妹多多担待,务必谨遵皇上的旨意才好。”

小陆子极有眼色的命人端来几盆火炭,火炭上洒满了各类清除疫症的草药,黄滚滚的烟子随风乱扑,宫人急忙以丝绢扇向宫门外驱赶。即便是那厚实的宫门十分严密,却也有微微的细缝,不过一会儿,药烟便飞扑了出去,直呛得的宫外众人喘咳不止。

“你这女人,自知理亏,竟然歹毒道放烟,当真是无药可救了。”佟氏气恼的不行,也顾不得嗓音是否好听,竟然撒开了音儿漫骂。

却是银佳扑哧笑出了声,咯咯的很是悦耳:“佟妃也未免太孤陋寡闻了,哪里是皇贵妃狠心放烟啊,这分明是消除疫症的药烟。到底也是为娘娘你着想。您瞧您站的那么近,又踮过脚,俯过身,弯过腰,就差跪在地上从那儿宫门缝儿往里趴着看了。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变换着花样,也就是为多呼吸一些未央宫里的烟气罢。”

“听说这疫症大抵也就是这样传染上的。可见皇贵妃不仅不是为了害你,反而是为了救你才这样放烟的。”

我在宫门只内,并不能看见佟氏的脸色。只不过想也能想出她懊恼的样子来。当真是面红耳赤,别有一番韵味儿。

“可不是?”穆涟的声音依然英气十足,也难得这个时候她能与银佳同声同气:“佟妃娘娘这样不识好歹,怕让皇上病中听着只会更闹心,还不如不说为好。”

“你给我闭嘴,你是什么身份,竟然这般与我说话。也不怕僭越了本宫么?皇贵妃缩在未央宫里不肯出来,还有慎贵妃与本宫能够做主,区区一个修容、一个贵人也轮得到你们叫嚣么?”

银佳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随意由着佟氏耻笑:“娘娘说的是,妃子的位份不是我们这样低等级的嫔妃能够僭越的,可娘娘您有何尝不是。皇贵妃身份尊贵,更有协力六宫的实权在手,皇贵妃如今发了话,让大家稍安勿躁,您这样讲话岂不是僭越皇贵妃的权利?”

“依我看,倒也不是僭越,而是觊觎。有人巴不得皇贵妃感染瘟疫,说不定能取而代之,也在这未央宫里放放烟才好。”穆涟与银佳一人一句,引得众人连连发笑不止,好不热闹。

慎贵妃没好气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今日前来,只为求见皇上。旁人的帐还没算清,竟然窝里反了。”

我自然知道慎贵妃甚少这样气恼,如今这般说话,显然是急怒攻心了。看来甄氏果然有动作了,只不过如今生贵妃手里只有区区一个十皇子,且还并非亲身骨肉。若是除去皇上,以皇后之位自尊,何尝不是在冒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