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说什么？”端阳王冷声道，那夺人的气势一点也不输给轩辕宸鑫。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眼尾的余光正扫过的脸庞，她竟然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害怕了？
既然如此，今日索性赌一局，我要皇后与端阳王决裂。
“端阳王想听什么？我与大皇子的是非，还是大皇子的身世之谜？”
我刻意压低了声音，微末的程度刚好够我们三人听见。在皇宫里是这样的，隔墙有耳，越是情绪激动的时候，越要注意是否角落里匿藏了另一只耳朵。
“嬛妃，本宫命你住口。”皇后没好气道：“本宫身子不适，你先行会宫去罢！”端阳王似乎非知道不可，大步迈到我面前，嚷道：“快说，被在这里卖关子了。”
“你敢？”皇后越气越急，已经顾不得身份一跃挡在了端阳王身前：“本宫对你不薄，你岂能恩将仇报。”
“皇后你说什么？你待我不薄？”我竟然觉得这一句话，是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可笑的一句话了。“确实是待我不薄，皇后娘娘，若非有您，也不会有当今的嬛妃娘娘。”
“你让开。”端阳王愤愤的扯过了皇后，与我面对面还不够，一把托起我的下巴，嚷道：“本王叫你把话说清楚。你听见了没有！”
他的力道大的惊人，我吃痛不已却无奈喊不出声来。一伸手狠狠一个耳光刮过他的面颊，端阳王怔在那里，我顺势掰开了他的捏着我的手：“你是不是疯了，想捏死我么？”
皇后被我与端阳王突然的举动，惊住了。整个人如霜打过的茄子一般，再无半点力气，索性垂下头去慵懒的跌坐在香楠木椅上。
“其实还用我说么？你早就知道大皇子的生父是当今的皇上轩辕宸鑫，而非你轩辕宸焱不是么？”我的声音如一把尖刀，同时剜割着两个人的心。
端阳王不自觉的向后几步，差一点就跌倒在地。皇后掩面哭泣不止，甚至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唯有我带着一脸冷森的笑意，摆着高高的胜利姿态，满心欢喜的享受眼前的这一切。
“正因为大皇子不是你亲生的，所以你愤恨皇后。企图送我回宫，取代皇后的地位，甚至不希望大皇子登基，不惜暗中扶植允珑。让允珑以身犯险，险些命丧在皇后手中。也正因为如此，皇后才以为是我想取代她的位置。”
“是我想让允珑取代允玹的位置，继承皇上的皇位。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丧心病狂的对我赶尽杀绝，甚至连我的家人也不放过。竟然对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儿下了毒手……”
泪水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曾几何时我以为我只会留下报仇的欣喜，却不想恨得连自己的心都很痛。
“我当真可以不在乎你们利用我，可以不在乎你们做过对少伤害了我的事，甚至皇后将我踩在脚下，毁了我的容貌都无所谓，我可以不恨你不去计较，可是一家数十口，那样的惨死你要我怎么放下？”
“允玹是你的命根子，你为了他可以不惜一切。我鄯绾玥也一样，为了复仇取你的性命，我也可以不择手段，这一切，都是源于皇后你待我‘不薄’……”
我边说着话，边缓缓走向皇后。她捂着嘴，瞪着满是泪水的双眼失神的望着我。知道我走近她身前，一把扯下她头上的银簪子摔在地上，她才忍不住呜咽出声。
缓缓站起身子，与我面对面的哭诉：“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几次三番的想置你于死地。可我当真没有……没有如你所言对你的家人痛下杀手……死在我手上的人何止千万，敢做我就不怕承认。可是嬛妃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不是我呢！那真正受益的人，又会是谁？”
我从未想过，这个让我愤恨到想要去死的人，会不是皇后。
这样突如其来的扭转，将我长久以来的愤恨之心击得粉碎。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又会是谁？
呐呐的望着皇后，她眼底的绝望像两个无底的黑洞，连同我一起陷了下去。“你此话当真？”我强忍着心头的痛楚，镇定的问道。
皇后忽然拔下头上另一根银簪子，我猝不及防却见她高高扬手，狠狠朝着自己的脸划了下来。顿时细嫩的皮肉翻开，血流如注，腥甜的血气直冲进了我的鼻腔。
我几乎濒临疯狂一般的想要逃避，却在一转身的时候，撞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端阳王一直在颤抖，以至于拥着我的手也微微颤抖不已。
顺势伏在他肩上，呜咽不止。若不是我，故意在轩辕面前泄露的皇后的心计，以及唐太妃、傅太嫔之事，轩辕或许不会这样愤恨皇后。
如今的皇后，也不会一无所有。
“我早就知道，轩辕宸焱也没有什么不同。说到底，还不是轩辕家的男人。可我没想过，又是你……这一次又是你。”皇后已经止住了哭泣，只是止不住面庞流出的血水。
“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夺走了我最心爱的男人？先是我的夫君轩辕宸鑫，接下来是我的皇儿允玹，到最后你连他也不肯留给我。我恨你怨你，不知在心底想过几万次取你的性命，可我敢做就敢承认。”
皇后高昂的仰起头，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这一道伤痕是我还你的，连我这条命，你也尽管可以拿去。只是……你放过允玹罢……”
我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回身对皇后冷笑道：“皇后娘娘果然不简单，就连我安插在大皇子府中的内应也有所察觉。”
端阳王松开了手，郁叹一声，好半晌才开口道：“绾暒你不要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若非我再送你回来，也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
他伸手，轻轻拭去我脸庞的泪痕，却听没完的冯德子慌里慌张的喊道：“皇上驾到！”
三人皆是一惊，我胡乱的想抹去脸上的泪痕，却无奈怎么也擦不干净。端阳王正了正脸色，只往一旁走了几步，试图与我拉开一些距离。
唯有皇后最难以解释，脸上的伤痕与衣襟上嫣红的一片。尽管没有人出声，却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浓郁的死寂。
金豆子与冯德子一左一右的推开朱红雕刻百鸟的漆门，轩辕铁青着脸色立在门口，不怒而威。
却见我泪眼婆娑，皇后翻滚的划痕，以及端阳王一副大义凌然的姿态。免不了惊心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三人均没有应声，也不知该回些什么？
说我揭穿了大皇子的真实身份，竟然是轩辕与皇后的。而根本与端阳王没有一点关系。还是说端阳王一早就知道皇后见异思迁，却硬是要来哄骗自己扶植大皇子登基？
或者说皇后醋意端阳王对我有私情，而恼羞成怒。
再不就是我蛇蝎心肠，害大皇子侧妃滑胎，又笨到把皇后当成了杀父的仇人？
无论说出哪一条我三人都必死无疑。
试问堂堂的天子之尊，怎么能容忍自己最亲近之的妻子、妾侍、兄弟、皇儿任何一位对自己不忠呢？更别说这些亲近之人，竟然没有一人是忠心于他的。
若我是轩辕必杀之而后快，即便死了也要暴尸荒野、挫骨扬灰。但只怕，我还没办到，自己已经先背活活气死了。
见无一人回话，轩辕径自走了进来。汪全极有眼色的留在了门外，金豆子与冯德子一并又将宫门关上，顿时大殿之内，又恢复了足以令人窒息的死寂。
皇后披头散发，最先跪倒在地，柔弱而嘶哑的声音听得让人刺心：“请皇上赐臣妾死罪。臣妾以剧毒之水涂抹在太后擦拭嘴角的丝绢上，也正是因此太后才会中毒。御医更是无从验证佳肴、美酒里有何不妥之处，臣妾本以为万无一失。”
“却不料还是被端阳王、嬛妃查出了不妥之处。既然无所遁形，臣妾不妨坦言相告。多年来，臣妾一直知悉太后的秘密，几欲告知皇上，均被太后阻拦。还以皇后之位相要挟，臣妾怨恨不已，这才痛下毒手。事到如今，臣妾只求一死。望皇上成全。”
言罢，皇后端端正正的伏在地上，行俯首大礼，便再没有抬起头来。
端阳王蹙眉定是心痛不已，想要阻止皇后，却已然来不及了。
我也未曾料想皇后竟会这样作解，也只有这个理由，才有足够的说服力，不让轩辕心生疑惑。然而这有值得么？
“皇上，臣妾发觉了蛛丝马迹，顺延查到了这里。皇后娘娘有重大的嫌疑，还请皇上详加查明。”我趁机落井下石，既然皇后已经抗上了这件事，我为何不求自保呢？
“端阳王也是来兴师问罪的么？”轩辕的声音，浑厚而低沉。听起来似有万般的无奈与心灰，端阳王微微一愣，愤愤的开口：“皇后毒害当今太后，论罪当诛。还请皇上定夺。”
余光扫过皇后，她竟然没有一丝颤抖，或许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也不一定。然而最终还是需要轩辕决断，我只默默的垂下头去，终究不敢再看轩辕审视一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