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禁宫绾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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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一线之间

轩辕病中的第十日,经过太医详细诊治,终于可以迁回坤承宫继续休养。然而这些日子不必早朝,轩辕反而打趣道:“大病固然不好,可小病却是朕的福气。如若不然,朕怎么能安心的一觉睡到天亮。”

我没好气的假嗔:“皇上倒是享福了,可苦了臣妾。瞧瞧,这身衣裳似又宽松了些。皇上还是赶紧好起来罢,这样臣妾才能安安心心的睡到天光。”

轩辕伸手轻轻在我额上弹一下:“你这丫头。”我哂笑道:“可不是么?这就叫做‘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皇上怎可怪绾暒。”

“朕说不过你,真是的。认输还不行么。”轩辕的身子,底子是很好的。加上御医精心的调治,好的也很快。

面色也逐渐恢复了往常那般有血色。只是不如先前那么好的精力,总是说着说着话,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见他阖上了眼,带着淡淡的笑意,便柔声问道:“皇上可是乏了,不若歇一会儿好么?”轩辕轻轻嗯了一声,我忙将靠垫放好,扶他躺平。又细心的盖上薄被。

“暒儿你别走,就留在这里陪着朕。醒过来的时候,朕想第一时间……见到你。”我不知道轩辕能不能感觉到,他说话的时候竟带着一丝舒心的笑意。

遂有些赧红了脸,柔和的应道:“皇上放心,暒儿就在这里。睡吧……”我轻轻的在他的眉宇间落下一吻,且是情不自禁的去吻了他。

伴着柔和的阳光,温暖一室。我细细瞧了隔着罗帐透进来的斑驳疏影,只觉得这样很好。心里最深处早已绵软融化,就连平日觉得薄凉的龙涎也淡淡吐露了玫瑰的芬芳。一切的一切,只因为爱着一个人,而变得无比美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发觉轩辕的呼吸均匀起来,这才安心下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

这几****一直陪轩辕宿在景缘宫,也没往皇后哪里去。更无暇理会兰氏之事,如今轩辕迁回坤承宫,离朝圣宫颇为近,我正好过去看看。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也是必要的。

心一直悬着,就怕这事儿跟允珑有关。只有证实了并非如此,我才能稍稍的安下心来。

皇后似乎知道我回来,一早已经落座在朝圣宫正园的亭子里抚琴。其实宫内传闻皇后初为后的时候,也尝尝抚琴作乐,且那琴声也是绝妙的。而如今却鲜少有人再听过。

“娘娘。”我如常的屈膝,向她行礼。皇后只淡淡问道:“皇上可好了么?”我颔首,应道:“好些了,身子恢复的很快。再调养些日子便能痊愈。”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皇后默默垂下头,轻轻拨弄琴弦,乐声便悠然飘起,只不过却是凄凉的调子,听得人不免悲伤。

我蹙了眉,垂首默默聆听。

皇后却忽然停了动作,问道:“你可知兰氏受了谁的唆使吗?”我格外诧异:“当真是兰氏下的毒?可这又是为什么?她好不容易才从避晟宫里走出来,何故要断送自己的前程?更何况这样做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兰氏如今并无子嗣,根据承袭朝的祖制,倘若皇上……那么她最好的去处便是清憩园。”

“你果真看得透彻。”皇后不禁一笑:“我知道你是恨透了那兰氏的,索性说成是她下的毒,看看你会作何感想。只不过,你没令本宫失望。还是客观的巡查了缘由。没有顺水推舟,栽赃嫁祸……”

皇后的话我并不十分明白。不过弦外之音,似乎这件事与兰氏并没有半分关系。

那会是谁?佟氏?还是允珑?

“若我告诉你,真正会害死皇上的人是你,你又当如何自处?”冷不防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我着实被唬了一跳。

“娘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恕绾暒并不明白。”我的掌心一片冰凉,攥着双手只觉得内心一片惶恐不安。

皇后不急不躁,又轻轻拨弄起琴弦,只不过这一次的乐曲却是那一首《明月几时有》。我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出来皇后的时候,本宫不过以为你是鄯绾玥的替身。皇上对她有情,几乎宫里无人不晓,却偏偏那女子烈性,宁死也不肯从命。好端端的你受牵累代嫁入宫。我本是极为同情你的,因为我自己也是个嫡出的代嫁女。”

不等我开口,皇后意态阑珊的绝琴长叹:“然而本宫听了你所作的这支曲子之后,忽然觉得将你送进宫来便是对了。你这等才情的女子,若是落入平凡人家不过是埋没了你的才华。在这里却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果然也没有令本宫失望,短短的日子,已经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枉费本宫对你一片眷顾。”皇后郁郁忧心,连连叹息:“若不是允玹之事,出乎了本宫的预料,可能你能继续安心的做你的皇贵妃。只不过,你知道的太多了……”

再笨恐怕也听命白的皇后的寓意,竟是想要夺取我的性命。

原来,我这么笨,又一次被人利用了还懵然不知。

皇上毒发的那一日正正巧去过云霄宫与我叙话,只简单的喝了杯茶。想着那茶是凝香上的参合茶并未有什么不妥,且我自己也用过……

见我神色凝重,表情僵硬,似陷入苦思中。皇后不禁爽朗一笑,且笑得那样轻佻与舒心:“人参最怕五灵脂,莫非皇贵妃你不知道?”

果真是如此,我几乎打了个冷颤:“那凝香她……”

“你终于明白过来了?凝香根本是本宫一早安插在你身旁伺候的。且说锦夫人发现三皇子长穿的衣裳里有针,也是本宫指使凝香做的。”

皇后首一次在我面前显露出得意的神色,夹杂着些许的冷淡与杀意,我只觉得自己如同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不住的往下沉。这种恐惧让我产生了极大的幻觉,甚至有心跳骤停的错觉。

原来从一开始,我走在旁人设好的陷阱内。任凭皇后如同扯线木偶一般的掌控,到如今,我恐怕在劫难逃了。

既然如此,我索性死个明白。将心一横,我问道:“那兰氏一直以来都是受命与皇后罢!还有,将我仍在清憩园也是皇后的意思……”话一问出口,我马上清醒过来。

“恐怕那上官茜儿、唐太妃、傅太嫔不过是皇后实现安排好的角色……”

皇后轻轻的阖上双目,浓密的睫毛遮掩下,眼底形成一片淡淡的暗光。她的唇角微微向上卷翘,保持刚刚好的弧度,附又轻轻点头:“你果然聪明,本宫有你这样的对手也着实开心。就连阿忆也根本是本宫的家婢,允珑与鹭儿的是,却也是她偷听来的。”

说到这里,皇后免不了惋惜的叹道:“若不是你狠下心来一早化去了鹭儿的珠胎,说不定也不会有今日之事。要皇上也为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其实本宫意在出去的,不过是你与允珑罢了。”

皇后缓缓站起身来,径直朝我走过来。以兰指捏起我的下巴,与她对视。“多么美的面庞,多么有心计的可人儿啊。本宫也该感谢你,若非你一直为我扫除障碍,本宫那里能稳坐皇后这个位置。瞧瞧,昔日高高在上的皇贵妃贺翎羽,傲气凌人的凌贵妃、心思缜密的绵贵妃,哪一个不是因你而毁。若要怨本宫这样对你,你不妨先回首看看,你都做过些什么!”

“着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咎由自取。”皇后狠狠甩开了手,长长的护甲锋利的掠过我的面庞,那钻心的疼痛猛然让我想起当初对佟妃下过的狠手。

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又能怨谁呢?

其实远远不止皇后所说的这个人,还有冯侍人、孙雅蓓、甚至如媚、绮梦、梅朵,有哪一个不是被牵累才落得如斯地步?

我再无话可说,一切的一切,从未决意这般狠辣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然而始料不及的却是连犯险救下的凝香,也不过是旁人一早设计好的苦肉计。如此,我还能说什么?

“只求皇后娘娘放过允珑罢。那孩子命苦,再过三年就熬到出宫之日了。臣妾愿意一死,只求娘娘饶他一命。没有臣妾在世,单凭允珑一人根本无法动摇大皇子的地位。皇位最终也会由大皇子继承。望皇后娘娘体恤!”

我重重的跪地,双膝撞击青砖地发出一声闷响。却不觉得痛,想是我的心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痛的?

“你想死,怕是也没那么容易。本宫知道你向来是如何的风光,却从未见过你遭受****卑微而活的样子。我就是要把你放在我的脚下,肆意的辱没。你能坚持一日,本宫自然会让允珑多活一日。”

皇后再不多言,只旋身离去。近身的宝淇,只向我投来轻蔑的目光。

我伏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方才还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转眼却成了一颗弃子,阶下囚都不如的弃子。

索性将泪水都咽了下去,除了默默承受我还能怎样?

在我来到朝圣宫的同时,皇后已经着了冯德子给皇上传了口信。这会儿想必轩辕知悉中毒的因由,尽管并不是实情,然而轩辕会信我么?

这样一想,心不免悲凉起来。真如先前佟氏所言,我终于糟了报应。

“宝淇。”皇后唤了宝淇一声,仅仅是一个眼神,宝淇立即会意,缓身朝我走了两步。以无比尖酸的声音道:“得罪了皇贵妃娘娘。”言罢一股脑将我发髻上的簪子尽数拔了去。

脱簪待罪!

簪子拔了下去,发髻松松软软乱七八糟的散开,垂在我的额前直遮住了双眼。宝淇死命的将我脸前的头发用力一扥,我吃痛却蹙紧了眉不肯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