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禁宫绾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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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广西苑赏梅

迎着冬日一抹疏离的暖阳,我徐步往广西苑去。广西苑位于朝圣宫的后园,是极为宁静的一座院落,平日里皇后总爱往那园子里去静坐片刻。却鲜少有妃嫔去过。

进了朝圣宫,方有内侍担了肩舆来:“请皇贵妃娘娘乘肩舆前行。”我颔首,就着凝脂的手上了肩舆,坐稳才问道:“其余妃嫔可有未到者?”

领路的内侍忙恭敬的回话:“启禀皇贵妃娘娘,除了皇上新册封的佟妃,其余主子都到齐了。”我浅浅一笑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肩舆摇摇晃晃着穿过朝圣宫通往后园子的回廊,内侍踩在小圆石铺成的地面,我不经意的瞧见远处的亭台楼阁犹如映在画间。若是能停下来,随心所欲的画上一会儿该有多好。只怕我再也没有那样坦然、宁静的心思了。

越往后园去,肆意的花香越发的浓烈。确实梅花特有的香气,凛冽且浓郁沁人。只是细细一嗅,倒并非一种梅的芬芳。想是皇后又新移栽了好些品种过来,竟也有些期待。

不一会儿,妃嫔的言谈声尽了,肩舆拐进了一个椭圆形的拱门,便到了广西苑。

我唬了一跳,这里缤纷错杂的梅树,朵朵盛开的梅花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不想皇后竟然藏了一片这样的天地来填补内心的寂寥。

正想着,肩舆稳稳落地。领路的内侍扬声道:“皇贵妃娘娘驾到。”声落便带着我穿过回廊通往苑内的边门,一众妃嫔早已侯在了这里。

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才向高高稳坐上首的皇后请安:“臣妾迟来还请皇后娘娘恕罪。”皇后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门处,才笑道:“皇贵妃不必拘礼,况且这哪算迟呢。”

我自然知道皇后意指佟妃还不曾来,却也不想多话,只在皇后下首正襟危坐。这才顾上理会一众向我请安的妃嫔:“都坐罢。皇后娘娘方才也言明了,大家不必多礼。”

细细扫一眼下首的妃嫔,果然瞧见了最末处的穆涟、银佳、苏亚茹。眼前一亮,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且各有千秋难分高下。

回眼时正瞧见垂首哀叹的慎贵妃,不免奇怪:“慎姐姐这是怎么了?难得皇后广邀妃嫔共聚赏梅,怎么无端的叹气起来。可是不喜欢这满园的梅花?”

慎贵妃犹自抬起头,与我对视一眼,方才怯懦道:“并非臣妾不喜欢这满园的梅花,却正好相反。就因为太喜欢冬日里的梅花,才感叹这花乃是红颜薄命。”见她的双眸闪动着盈盈的凄光,也不免跟着有些伤感。

她又道:“开在最苦寒的时节也就罢了,却迎着初春的鲜花,陨殁了自己的芬芳。”

皇后显然有些不悦,嘴角轻微的翘起。尽管她知道梅花的命格的确如慎贵妃所言,一时间却又找不到辩解之词。

而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某人看在眼里。忽然人群中一个柔婉并坚毅的声音猛然道:“慎贵妃此言欠妥,恕臣妾不敢苟同。‘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均已梅花为题,便是赞扬它不畏苦寒傲然绽放的气节。怎么能说红颜薄命呢?”

妃嫔都顺着说话的声音瞧去,只见女子一身柔媚的胭脂色。却偏偏裹着一层薄薄的烟色轻纱,粉嫩中添了一抹寒凉如同一株绽放在枝梢的梅花。

慎贵妃只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却并未发作。犹如没有听闻一般,淡漠无声的垂下头。

“银侍人所言,倒是合了本宫的心意。”皇后笑吟吟的开了口,众妃嫔忙又扭过身来附和两句。

“臣妾有个提议,既然银侍人带了头,不若由各位姐姐妹妹也都赞赞这梅花。也不枉费今日聚首在这广西苑赏梅的大好兴致。”我意兴阑珊,只等着今日的主角出现。只好随便找些话题,总不至于众人皆僵在这里要好。

庄夫人笑道:“既然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皆有此雅兴,那雪琴便献丑了。”庄夫人凝视了不远处的梅花,若有所思的开口道:“腊后花期知渐近,寒梅已作东风信。”

皇后闻言不免轻笑:“看来雪琴是厌倦了这冬日,巴不得这春日马上就来。”众人见皇后轻松自若,便也都跟着欢愉起来。

“要说这冬梅报春,臣妾也有一句。”锦夫人媚态自成,频频轻笑:“折得疏梅香满袖,暗喜春红依旧。”

“倒是好诗。”我很喜欢这一句,极有情境。仿佛看见美人折梅的姿态,心头染了一抹浓郁的芬芳。

“这满后宫里就属皇贵妃才华横溢”皇后笑着问道:“不知道你有何妙句?”轻轻转动了眼眸,我已想到了一句。遂回皇后道:“臣妾这一句,却正与这满园的梅花应景。”我由自念道:“到处皆诗境,随时有物华。应酬都不暇,一岭是梅花。”

妃嫔中有人连连称赞,我正欲说什么。却听门外的内侍扬声道:“佟妃娘娘驾到!”

该来的总算来了。

我与皇后对视一眼,已知彼此心意。

佟妃走进来的时候,目光含了一缕笑意。面上的却是淡淡的疏离感,再往深里看,似乎还有些胆怯。

皇后的目光温和如旧,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在场的嫔妃竟无人面露喜色,均是厌恶鄙夷甚至轻蔑讥讽。

唯有我淡定自若,不急不躁。面上依然如第一日见她一般,心底也没有过大的波澜。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她只屈膝向我与皇后请了安,便径自往慎贵妃下首的桌几落座。

这一举动尤为伤害了慎贵妃。只见她光洁的额头渗出薄薄的冷汗,却还是静默的坐在那里不出声。

“恕臣妾愚钝,见识浅薄那一株可是绿萼?”佟妃忽然开口,指着不远处一株珍奇的梅树问道。皇后微微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瞧去,轻轻颔首:“却是。佟妃好眼力。”

“这园子里的梅,属这绿萼最为珍奇。很多人都听闻过,却不曾亲见过。而常见的梅花却也这园子里却也有不少。”

“光粉瓣类就有数十种,什么重瓣粉口、台阁宫粉、傅粉、黄岩粉、虎丘晚粉、玉露宫粉、金殿粉、晚碗宫粉。这广西苑的梅就如人一般,也分三六九等。什么样的人品什么样的梅,到底是得分品级的。”

一口气说了这些话的人,正是娇贵妃。字字如珠一般,颗颗响脆的砸了下来,众人皆被她连珠炮似的言语镇住,半晌才回过味儿来。

一旁垂首的慎贵妃忙向她递眼色,示意她噤声。谁知娇贵妃根本不会意,轻佻一笑:“身份摆在这里,只盼污了这梅花的高洁。”

佟妃显然没有料到以她如今的身份,娇贵妃竟然当着人这样抢白她,脸上一阵红热。死死咬住下唇,僵持在那里。

然我也注意到颐溪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她得宠前只是宫婢。娇贵妃这样的话,竟让她深深感受到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心头不免寒凉。

皇后吹散了热茶的香气,自顾自的呷一口茗茶,并未多言。

我抖了抖落手上的帕子,不经意的笑道:“梅是一样的梅,只不过色泽香味朵瓣上有些诧异。人也是一样的人,一样是皇上的妃嫔。且说今日是来赏花的,不必太较真二。”听我这样一说,娇贵妃悻悻的闭了口。

她知道我与甄氏姊妹素来不和,也知道此时与我冲撞只会让旁人看了笑话。其实我并没有想过继续难为她们什么,只要懂得安分守己,我还是有些容人的雅量。

却还有不服气的要顶撞两句:“同样是皇上的妃嫔又如何,皇上依据自己的喜好,依然有亲疏之别。臣妾只怕弄些不三不四的女子,降低了我等的身份倒也算不得什么。却怕辱没的皇室的威仪,玷污了皇上的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