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寻找大树杜鹃王(大自然在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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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寻访白海豚

猛然醒来,按我的生物钟,应快到凌晨4点了。我们要赶潮,计划4点起床出发。20多天来,几乎每天都在山野中跋涉,我想让李老师多睡一会,雨中攀登油婆记时她摔了一跤,至今红紫的淤血还未消散。谁知“啪嗒”一声,她已开灯:“3点40分了,起来吧!”

“你能去?”她昨天就很担心晕船。

“不想让我去海上看白海豚?”

今天要出海,在大海上寻访美丽的白海豚!

白海豚是二次下海的哺乳动物。大海孕育了生命。海洋生物登陆,繁衍了千姿百态的陆生动物。生存竞争、进化,出现了人类。可是,白海豚却在进化的过程中,又回到了大海。是对大海的思念,还是什么更为神秘的原因?昨天,在海洋研究所,老黄曾取出白海豚的骨骼标本向我们说明。这对生物学家说来,那就不仅仅是有趣了。

正洗脸时,云秋和小周来敲门,为我们送行。云秋昨天才从福州赶来,为我们安排以后的行程。原以为他能和我们一道出海,谁知他今天还要赶往它处,计划建立的保护区正驱使他东奔西颠。

四月的蒙蒙细雨中,花园城市厦门岛清香阵阵拂面。到达鹭江边的码头,天已微明。这里是海产品交易场所,人头攒动,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海洋研究所的黄宗国教授,他正在找船。他个子不高,但站在紧贴海边的岸上,还是很显眼的。

黎明中的大海显得格外悠远、幽深,像是还在酣睡中,没有大船航行的身影,更不见上下飞掠的海鸥。

等到陈处长、小邱都上了船,雨滴大起来了,打得前甲板上布蓬“啪啪”响。老黄下达了起航的命令。租用的是条他们多次乘坐过的小木船,只是今天由船长的儿子,一名小青年来驾驶。

当小木船从密密麻麻的船只中挤出后,老黄对船长说:“去大屿岛和九龙江出海口一带海域。”九龙江是条大河,出海口外岛屿星罗棋布。老黄又转过头来对我们说:“厦门最大的潮差可达七八米。这两天正是大潮。退潮后两小时,是最易发现白海豚的,今天赶的就是这个时间。”

雨越下越密,幸而风不大,鼓浪屿如一艘巨大的战舰,浮在大海上,我们从它的身边滑过,向着烟雨迷茫的大海驶去。每人都按分工注视着一片海域,去寻找白海豚的身影。

有人说,中国只有一种海兽———儒艮。其他的鲸鱼、海豹、海狮都是匆匆而过的浪荡子。这个儒艮不像是动物的名字,估计大家陌生得很,但如果说美人鱼,却并不生疏,而且知道并非是安徒生童话和波兰才有。我们典籍中早有记载,而且在内陆山西太原的晋祠中还有它的雕像。其实,美人鱼就是儒艮,又称海牛。在我国的辽阔海域中生存繁衍的海兽,也并非只有儒艮,至少还有中华白海豚,从长江口以南直到澳大利亚的出海口,都有白海豚的踪影。但儒艮珍贵,稀有,在科学上极有价值,早已被列为一级保护动物。尤其是九龙江的出海口、珠江出海口、香港所生存的为数不多的种群,近年已受到了特别的关照,建立了保护区。

我国一级保护的水生哺乳动物有三种:儒艮、中华白海豚、白鳍豚。

虽然前甲板上张有篷布,风也不大,但船在行驶,斜风细雨还是将衣裤都打湿了。老黄已几次催我进舱,但在海上观看白海豚出游的渴望,相比被淋更具魅力。李老师也屹立在甲板上,白海豚使她忘了晕船的威胁。可是,只有茫茫的大海,云淡雨疏时,岛屿边缘退潮后才露出大片褐色石崖。

“右边就是著名的鹭鸟保护区,明天要去的。”

鹭鸟保护区是小岛,栖息着一万五六千只白鹭、牛背鹭、池鹭、苍鹭。厦门是珍贵的黄嘴白鹭的模式标本产地,黄嘴白鹭就栖息在这里。白鹭优美的形象,成了厦门的标志。

正巧,有两只白鹭冒雨起飞,在水雾迷漫之中,如一首抒情曲盘旋在绿树上空。

鹭岛刚过,海湾中出现林立的水泥柱桩。老黄说,那是养殖牡蛎的。曾有3只白海豚进入养殖场,一边觅食,一边游出各种姿势,翻来滚去,非常大方地让我们观察了很长时间。

不知是风紧了,还是海辽阔了,接连两个大浪扑来,船头浪花飞溅三四米高。难道是白海豚相互追逐引起的?我和老黄都向前跨了两步。一直没说话的船长急得大喊:

“进舱!”

几个人都挤到小小驾驶台。在木船剧烈的颠簸中,没有白海豚的身影。我在巢湖边长大,对水情并不陌生。仔细观察海面,虽浪涛连天,但并没有那种银线连绵,也就是说,浪不是太高。没几分钟,我又回到了甲板上。此次航行的目的,是要找到白海豚,观察它们繁殖期的行为,四五月是白海豚的爱情季节。然而已航行已达一小时了,我们还没有见到白海豚的身影。

老黄当然感觉到了大家的焦急,说:

“昨晚我去观察站看了纪录,下午会有20多只白海豚前呼后拥地进入海湾。白海豚每隔三五分钟要到水面呼吸,这也是观察的最佳时刻。别急,我们去年就出海几十次,每次都像是观看精彩的戏剧,等待演员登场是令人难耐的,剧情开始,你会觉得进展太快了。”

昨天,我们在海洋研究所的海边,参观了他的瞭望站,很小,很像一个长着四条长腿的大鸟站在海里。几年来,老黄和他的助手,风雨无阻地蹲在那里,双眼注视着海面的细微变化,等待着白海豚的出现。大海是壮美的,但并不每天都是风和日丽;狂风骤雨,波涛汹涌当然也是一种美,然而对从事动物观察的科学家来说,更多的却是艰辛。正是这种漫漫的等待,一日复一日的观察,才有了那么多动人的数据,才让世人窥视到白海豚神秘的海洋生活。

“水葫芦!我还以为是凫游的水鸟哩!已到了九龙江口?”李老师问老黄。来厦门前我们在九龙江口考察红树林,对那里的水生植物留有新鲜的印象。雨中海上能见度不高,涛起浪落中一簇簇的水葫芦很像野鸭。

不用老黄回答,随着船行,小葫芦组成的一条绿色的水流,已经证实它们来自九龙江。

仍然不见白海豚,也不见船只行驶。茫茫的海上,似乎只有我们一叶小舟在雨中飘荡。

老黄命令船长驶向电厂排水口那边。说是电厂排出的水水温高,相对说来,鱼类多一些,白海豚有时喜欢去那边觅食。

白海豚生性并不孤僻,为何今天就是不愿接见客人?

在老黄的指挥下,船又驶向嵩屿、猴屿、兔屿。说实话,那两个小岛没有一丝形态似顽皮的猴子、可爱的兔子,起码是从我们这个方位来看,一点儿不像。

李老师走进了驾驶舱,看那副模样,好像有些晕船的感觉。

雨还在下着,密一阵、疏一阵,没有一丝懈怠。海天却明亮起来,看看手表已是9点多钟了。老黄说:

“你们还可以注意海鸥,特别是集群的海鸥,它在天空,比较容易观察。”

“白海豚猎食中上层鱼类,如白姑鱼、鲳鱼、黄鲫……食量大,曾纪录到一头母兽的胃里装了7千克鱼,没消化的都是完整的鱼。也就是说,它捕捉鱼时,并不咬碎就囫囵吞下了。它游动时速度很快,总是成群活动,单独的少见;猎食时队列有一定的组合。你们见过鱼鹰捕鱼吗?有时两三只共同协作,共同抬出一条大鱼。这与白海豚行猎有很多相似之处。海鸥就很喜欢成群结队飞在白海豚身后,专拣漏网的、吓昏逃逸的小鱼小虾。海面是游动的白海豚,其上是紧随的飞掠纵横的海鸥,那景象十分动人。我们在海上,也常常是根据动物之间这种特殊的关系,发现白海豚的。”

“你一定拍到了那么美的镜头。”不知什么时候,李老师又回到甲板上。

“只要今天能找到白海豚,你也一定能抓住机会,拍到好的照片。”

老黄安慰喜爱摄影的李老师。从一上船,她就端起了照相机。肯定是老黄所描述的海鸥追随白海豚的画面,驱走了她晕船的痛苦,使她精神抖擞地回到甲板上。

大海直到这时似乎才醒过来,一艘巨轮出现在视野,广阔的海湾中也出现了行驶的船只。

在这片海域搜索了很长时间,仍不见白海豚的身影,老黄指挥小船驶向西港方向。

厦门和香港称白海豚为妈祖鱼并奉为镇港神鱼。民间流传白海豚为救护落海姑娘、英勇战胜鲨鱼的故事。人们认为,只要有白海豚,鲨鱼就不敢侵入海湾。200年前,分类学大师林奈的一位学生,在珠江发现了这种美丽的海兽。过了100年后,英国的一位学者根据在厦门采到的标本,做了骨骼的描述,再次确认为中华白海豚。白海豚的模样,似是生活在长江中白鳍豚的缩小版,也有长长的嘴。虽然从长江口到澳大利亚都有白海豚,但在形态上有较大差异。中华白海豚仍存在着较多的尚待研究的问题。

已在海上航行五六个小时,还是没能找到白海豚的身影。老黄当然看到了大家焦急,我感到他的焦急不亚于我们。他告诉我:

“五六十年代,在厦门海域,常见大群白海豚活动,水产部门曾想将它作为资源开发。谁知后来的围海造田、电鱼、炸鱼,尤其是环境污染使白海豚的数量急剧下降。研究表明,白海豚体内沉积的重金属,远远大于鱼类。其实,它已处于濒危状态,近几年的保护工作虽然取得了成效,但要恢复种群,还需要艰苦的工作。按理,现在是它的繁殖季节,比较活跃,可今天这样长时间没有发现它们,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它的濒危状态。”

迎面驶来一条大船,它带起的浪,将我们小船抛了起来,又跌到波谷。小邱紧走两步,扶住李老师,浪花还是打湿了照相机。

“今天是农历三月哪天?”小邱问。

小邱问得没头没脑。年青的船长却响亮地回答:

“三月十八,大潮。”

“我们迟两天出海就好了!”

小邱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把我们搞得一头雾水。

“民俗三月二十三日是妈祖生日,相传白海豚要成群结队携老扶幼进港,给妈祖拜寿。”

经老黄这么一说,船上立即活跃起来。连到现在只说了两次话的船长也异常兴奋,说起了他在海湾见到白海豚的情景:

“那时我还小,跟着老爸行船。记得是妈祖生日前一天,就在前面,快到西港的海上,突然看到左舷上方,一大片水在翻腾,我以为是大的鲷鱼群。嗨!有鳍出水了,眨眼工夫,三四只大鱼出了水面,好大的家伙!长长的嘴,身子有粉红的、白的、青的,两只眼瞪得圆圆的,还响着‘嘶嘶’的出气声。我拿起篙子就想打,老爸喊了声:‘妈祖鱼,快住手!’吓得我赶快放下篙子。老爸也赶快减速。

“有只特别红的妈祖鱼,扭过头来,像是对我点了点头。

“再一看,已是五六只了。有两只在前面游,露出了半个身子,总有两米多长,真像两艘小快艇,不,像是炮艇上的鱼雷,‘吱溜’一下又潜到水中。后面的几条也一个样子,一会儿跃起,一会儿潜到水中。

“高兴起来,跳得挺高,突然又头朝下,平平的尾巴一摆,像跳水运动员,在空中还做了动作,‘哗啦’一声,再钻到水里。鱼都吓得蹦出了水面。一点不错,七八只海鸥跟在它们后面,掠到海面叼鱼。

“它们忽前忽后游动,有两只还互相拱到一起。

“特别是有只小的,灰色身子,只有大的一大半长,总是前后不离地跟着一只粉红色的大鱼。它也不是一色红,好像还有斑,脊背下有块灰不灰红不红的斑特别大———可能是它妈妈。小鱼一会儿撞撞妈妈的肚子,一会儿又拦到前面。妈妈不理,只顾一会儿潜水,一会儿又跃到水面,张着长长的大嘴。那小家伙被什么吸引了,自顾玩去了。等到再出水时,不见了妈妈,你看它急的吧,东瞅西望,摇头摆尾,‘嘶嘶’声更响。等到看见了有块大斑的妈妈,简直像是箭样的射了过去。妈妈也一下放慢了速度,用长长的嘴碰了碰它,像是在安慰抚爱。”

前方的海上悬了一座长桥,气势雄伟。那是正在兴建的海沧铁索吊桥,将厦门岛系向陆地。

突然,我看到前方四五百米处,雨帘中的海面涌起水花,呈条状,面积不小:

“教授,看那边。在海沧大桥那个方向。”

“全速前进!”

不知黄教授是否也看到了,但给船长下达的命令使船上立即一阵忙乱,纷纷将照相机端起,选取了最有利的角度。

“白海豚每年四五月交配,怀胎10个月分娩。初生的幼仔身长大约只有90多厘米,浑身灰色。成年后,乳白色,布满了大块小块的深灰色斑块。皮肤呈红色和粉红色,那就是壮年和老年的了。你们观察时可注意这些。刚刚船长说的那只小白海豚,可能还在哺乳,它是用嘴撞母兽的乳房,母兽就喷出乳汁。在水下哺乳,难得一见。”

黄教授不失时机地提醒大家。

大片的水纹还在涌动。

或许是因为雨帘太密,还是风浪较大,却没见到白海豚出水呼吸的身影。

小木船全身颤动,船长已将它开到最大的航速。可是,我们却感到它慢得出奇。我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转眼之间那涌动的水纹顷刻消失。

希望在前进,失望也迎面而来,等我们快要追上那片涌动的水纹时,一个大浪掀起,层浪紧紧相随。

但我相信,那确实是一群正在嬉戏的白海豚!

后记:海洋生物的种类,应以海量计。

据说生命诞生于海洋,由海洋向陆地繁衍。但有些生物后来又返回了大海。白海豚就是再返回大海的哺乳动物。它为何要第二次下海呢?是陆地太狭窄、食物匮乏,还是要求得更好的发展?

生物在追求生存环境中,永无止境。这是否也就是它们不断进化的原因?2008年8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