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对方的话头,好像是要向对方屈服,但又突然一个逆转,顺势而攻,把对方本不想接受的结论用演绎的逻辑硬塞给他。
幽默贵在收敛攻击的锋芒,这是指一般的情况而言,在特殊情况下,就不然了。尤其是在极其卑劣的事和人面前,或者对外来的攻击忍无可忍之时,过分轻松的调笑,不但显得软弱无能,缺乏正义感,而且会导致对方更嚣张地进攻。
在这种情况下,再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会丧失人格了。这时的攻击锋芒,不但不可钝化,而且应该锐化。越是锐化,越是淋漓尽致,越有现场效果。而现场效果最强的方法则是反戈一击法。
苏格兰诗人彭斯,见到一个富翁被人从河里救起来,而那个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富翁的穷人,得到的只是一个铜元的报酬。围观者群情激愤,都想把这个富翁重新丢到河里去。这时彭斯对众人说:
“放了他吧,他了解自己生命的价值。”
彭斯的幽默是很有戏剧性的,表面上他扭转了众人的愤怒,实质上他比众人更加蔑视这个为富不仁的家伙。彭斯幽默的妙处在于对于富人的吝啬作出了特殊的解释,把给别人报酬之低转化为对自己生命价值的低估。
幽默的攻击性在这里恰如其分,幽默感并未因攻击性之强烈而逊色,这得力于彭斯的不动声色,而且貌似温和,实质上则是绵里藏针。
在这种情况下,针对这样的不义之人,如果仅用调笑性幽默就嫌分量不够了。
弱者对付强者之时,凶猛的反击比温良的微笑更能引起人们的同情。
《世说新语·言语》中记载孔融10岁时随父亲到洛阳一个名人家去;他应对自如,主人及来宾均甚惊奇。有一位姓陈的官员却说:
“小时候挺不错的,长大了不见得有多好。”孔融说:“看来你小时大概是挺不错的。”
孔融的反应这么快,而且又这样顺理成章,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们在欣赏他以弱胜强之时,对他的锋芒毕露就略而不计了。
在反戈一击时,要善于抓住对方的一句话、一个比喻、一个结论,然后把它倒过来去针对对方,把他本不想说的荒谬的话、不愿接受的结论用演绎的逻辑硬塞给他,叫他推辞不得,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德国19世纪诗人海涅是个犹太人,常常遭到无礼的攻击。在一次晚会上,一个旅行家对他说:“我发现了一个岛,这个岛上居然没有犹太人和驴子。”海涅白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看来,只有你我一起去那个岛上,才会弥补这个缺陷。”
用幽默的语言、幽默的推理方式骂人,比直接骂人要含蓄得多。正因为含蓄,才可以把一些不便出口的有伤大雅的字眼包含在其中。而这些字眼又是从对方口中接过来以逻辑的方法回敬过去的,对方要反击,除了取消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以外,别无他法。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有谁有这等本领呢?
俄罗斯著名的丑角杜罗夫遇到一个傲慢无礼的观众,对他说:“要想受到观众欢迎,丑角是不是就必须有一张愚蠢而又丑陋的脸呢?”
“确实如此。”杜罗夫说,“如果我能生一张像先生一样的脸的话,我准能拿到双薪。”
反戈一击不难,反击得如此巧妙是很困难的;接过对方带有侮辱性的话语,好像是要向对方屈服似的,不料突然一个反转,对方已经被自己击中。这样的幽默由于突然的反转就带上了戏剧性。
这种幽默的反击有一个特殊规律,即反击的性质不由自身决定,而由发动攻击的对方决定。如果对方发动攻击时所用的语言是侮辱性的,则反击也是侮辱性的;对方如果是带着几分讥讽,反击自然也就会带上几分讥讽。如果对方发动攻击时是调笑性的,那么,用反戈一击的方法演绎出来的幽默语言同样也是调笑性的。
英国讽刺作家斯威夫特一次出游,让他的随从刷一下靴子,但随从没有遵照执行。第二天斯威夫特问起,随从说:“刷了有什么用,路上都是泥,很快又沾上泥了。”
斯威夫特吩咐立即出发,随从说:“我们还没有吃早饭呢?”
斯威夫特立即回答:“吃了有什么用,很快又饿。”
随从的借口并无恶意,斯威夫特的反击也无恶意。反戈一击的幽默以后发制人为特点。就像《圣经》所说,把上帝的还给上帝,把恺撒的还给恺撒。
反戈一击的幽默的适应性非常广泛,对方一旦露出丝毫的恶意,可以用顺势而攻、借题反转之法还他同样的恶意。有一则阿凡提故事正是这样的。
皇帝在宴会上赐给每个人一套华丽的衣服,同时叫来了阿凡提,把一块披在毛驴身上的麻布披在阿凡提身上。阿凡提恭恭敬敬接过麻布,再三道谢。然后高声向客人说:“贵客们,皇帝赐给你们的衣服虽然华贵,可都是从集市上买来的,可是赐给我的,却是他自己的皇袍。”
阿凡提把侮辱奉还给皇帝,而且还彬彬有礼。反戈一击的幽默,便于等量回敬,但有时反击也可以酌量。这要看反击者如何权衡利弊,作出什么样的决策了。
阿凡提害眼病,看不清东西。国王取笑他:“你总是把一件东西看成两件,是吧?你本来穷得只剩一条毛驴,现在可阔了,有了两条了。”
阿凡提说:“真是这样,我现在就看见你有四条腿,和我的毛驴一模一样。”
这样的反戈一击,在程度上就加码了。
当然,反击者也可以在程度上减码。这正是反戈一击法的方便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