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没有经过望闻问切这四门医家必须功课,便诊断出献帝的病因,华佗扁鹊怕是没有这样的能耐,不禁有些得意洋洋。可过了良久,却不见二人拍他马屁,不由得微感诧异,回头一看,只见二人瞠目结舌,表情十分古怪。他知道自己又泄漏了天机,恨不得抬手给自己来三个大嘴巴。心想:“这首词是南唐后主李煜亡国被俘后所作,现在李煜还没出生,难怪他们这副表情了。据说这词作成后不久,宋太宗听了‘小楼昨夜又东风’及‘一江春水向东流’这两句,龙颜大怒,当即下旨将李煜毒死,这首词可以算得上是他的绝命词了。李煜身为一国之君却酷爱写诗,又酷爱泡妞,史家评价他‘好声色,不恤政事。’好声色不爱干活,这点跟老子挺象,只可惜老子只会盗诗,不会写诗。其实他不会治理国家也就罢了,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具备唐太宗、康熙大帝那样过人天赋,既会写诗又会治国。可是他亡国被囚之后仍不老实,整日价尽写些酸诗来抒发胸中郁闷,这不是找死么?”
“同是亡国之君,刘阿斗就比他好多了,一句‘此间乐,不思蜀。’捡回了一条命。世人都说阿斗扶不起,也有人说阿斗其实很聪明,这话是故意说给司马昭听的,为的就是救自己一命。阿斗要真有这么聪明的话,如何会被黄皓耍得团团转,以至国家灭亡?依我看来,阿斗其实就是一个白痴,只不过傻人有傻福,这句话误打误撞竟说对了,他要是聪明点的话,怕就要横着被人抬回故乡埋了。郑板桥同志有一句话说的很好:‘难得糊涂。’有些事情回想起来很痛苦,忘记了也就快活不少。可是‘难得糊涂’还不是忘却烦忧最高境界,毕竟这糊涂是装出来的。像刘阿斗那样‘真正糊涂’那才没有烦扰呢。
司马昭令人当着他和蜀中降官的面跳蜀舞,其他人在异国他乡陡然间见到正宗地道的蜀国舞蹈,不由得悲从中来,潸然泪下,衣襟尽湿。可他倒好,竟看得个口歪眼斜,哈拉子乱流。司马昭见他这副德性,便问他:‘颇思蜀否?’阿斗同志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此间乐,不思蜀。’可见他根本没把亡国当回事,心中哪来的烦扰?献帝这小子既不像李煜那样会吟诗作词,直抒胸臆,又不像阿斗那样傻头傻脑,无忧无虑。胸中郁闷得不到排遣,越积越多,不生病才怪呢,老子要是不来,估计用不了几天,他便两腿一挺死翘翘了。其实那样对他来说,倒是一种解脱,到了刘备那,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囚禁而已。”
献帝出了一会神,喃喃地道:“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说的多好,我昨夜独上层楼,遥望许都,回首往事,心中虽有千言万语要讲,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以致郁郁成疾。将军只用了一句话,便道尽我心中所想,足见将军胸罗万有,此次定能救我脱困。”
贾仁禄脸上一红道:“在下不识愁滋味,才会有这么多感慨。阁下识尽愁滋味,独上层楼,自然是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了。”
献帝双眸一亮道:“对的,对的。我当时就是这个心情,将军实在说的太好了,脱险之后我一定要向将军好好请教诗词之道,俾使我可以写些诗词,抒发心中苦闷,不然这些苦闷憋在心里,日子久了又怎会不生病?”
贾仁禄虽说脸皮甚厚,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自己肚子里有几斤墨水,他心中自然有数,道:“这个嘛,等脱险了之后,咱再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不说这个了,这几天咱就要有大动作,阁下当提前作好准备,别要到时火烧眉毛,再这个没带,那个落了,那时老子保命要紧,可就管不了你了。”
献帝道:“那是自然,我现在就吩咐内人着手准备。”
贾仁禄道:“嗯,这可是逃难,不是出游。别动不动就整一个大包裹。捡重要的拿,实在非带不可的才带,钱就不必带了,老子这里有的是,出去后有你花的。”
献帝道:“这节我理会的。”
贾仁禄道:“府中下人多是曹丕的眼线,阁下当多加小心,这事可关系的阁下的安危,马虎不得,若是走漏了风声,让曹丕有所警觉,你可就要死翘翘了。”
献帝面色凝重道:“嗯,我会小心的。”
便在这时,屋外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太医进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出来,定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婢子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只听曹夫人道:“老爷得了重病,太医正在里间诊脉,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以免加重病情。”
贾仁禄心中一凛,将窗户打开一条缝,从缝隙中向外瞧去,只见曹夫人搬了只矮榻坐在庭院中,手中做着针钱。她面前站着一名丫环,显然是宫中侍卫见他们窜将进去,良久不出,便着这丫环过来打探消息。
贾仁禄大声叫道:“他,你这个老不死到底会不会看病啊?我见别人把脉都用一根手指,你却用三根。这也还罢了,怎么号了这么久,也号不出结果来?看来你这个老不死的平时不用功,技艺不精。长乐公金枝玉叶,若是吃了你的药,一命呜呼,我怎么和上面交待?还不快给我滚蛋!”说着向杨彪使了个眼色。
杨彪道:“你着急什么?长乐公之疾乃过度忧郁所致,岂同等闲?我不诊断清楚,如何下药?再说这种病最忌惊吓,你这般大呼小叫,万一吓着了长乐公,有起事来,你担待的起?”
献帝忙躺回床上,盖上锦被,叫道:“哎哟,哎哟,我心口痛死了。陈太医,我是不是不行了?”
杨彪道:“不碍的,不碍的,我开上副药,你且吃吃看看。”
那丫环听得里间如此作答,又知何三在里间,疑心尽去,道:“既然没有什么要帮忙的,那我去干活了。”
曹夫人道:“嗯,你去吧。”脚步声响,丫环渐渐走远。
贾仁禄暗叫好险,悄声道:“看来我们不能再呆,得赶紧闪人。”
杨彪道:“皇上多多保重,不日便有好音。”
献帝道:“嗯,此番若能重获自由,大恩大德,没世不敢忘怀。”
贾仁禄忽地想起一件事,一拍脑门,道:“对了,现在这灵丹妙药是有了,可尚缺一付药引,长乐公可得费神准备准备。”
献帝问道:“什么药引。”
贾仁禄道:“两个替死鬼。”
献帝神色诧异,道:“替死鬼?”
贾仁禄走到他跟前,伸嘴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献帝怔了一怔,道:“这计固然甚妙,但我们脱险,却要连累两个无辜之人,我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贾仁禄道:“这当口就别婆婆妈了。不知你可有心腹之人,愿代你一死?”
献帝道:“你也看到了,这里里外外都是曹贼的人,他们一个个恨不得我早死,他们好早获自由。如何有人甘愿替我去死?”
贾仁禄沉吟道:“这人还不好从外面带来,这可如何是好?”想了一会儿,只觉头痛欲裂,也没想出什么像样的主意,又道:“先这样吧,反正我还是要留在府中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杨彪煞有介事的开了张方子,二人辞了献帝,走出屋来,来到大门口。一名侍卫叫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贾仁禄道:“这老家伙也不知会不会看病,号了许久才慢吞吞的开了张方子,也不知是不是毒药,吃了会不会死人。兄弟不识字,你给看看。”说着将方子递上,那侍卫接过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潦潦草草的写着一堆字,仔细端详半天,竟只认出一个“花”字来,不禁大眼瞪小眼,气极败坏地将方子递给了他道:“应该没问题,你就照方抓吧。他,要是毒药才好呢,这里我早呆腻味了。”
贾仁禄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长乐公可是个棘手人物,连皇上也不敢动他。他若是有什么三短两短,这里的人全部都得死。你老兄若是嫌命长,就多诅咒他几句吧。”
那待卫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了。当下侍卫搜简一番,二人扬长而去。过了良久,贾仁禄拎着几包药回来,经过一条长廊,忽见一个丫环从他面前走过,正是他在柴房里遇到的那个丫环,忽地灵机一动,一拍大腿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