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几分钟地狱般的劫难中,十几万平方英里的广岛被彻底毁灭了,34.3万市民中就有13万以上暴死。当时罹难人数达17.7万人。广岛建筑物总数为7.6万幢,当场被摧毁7万幢。另外还有23位美国战俘(其中有几位女俘)也成为殉葬品。23位战俘中,22位当场死亡,剩下一位活的被日本幸存者从瓦砾中拖出来,乱石砸死。
城里的温岛品康子太太竟奇迹般地活着,被埋在她家酒店的废墟中,经过长时间的挣扎,她终于爬了出来。她惊呆了,恍若置身于地狱,街道、房屋都没有了,地上全是焦黑的瓦砾,一堆一堆奇形怪状的焦乎乎的东西——那是尸体,活着的人大部分裸着身体或仍挂着一缕正在冒烟的布条、面目全非,头发、眉毛都被烧掉了,浑身漆黑。更可怕的是一些人脸上、身体的整块皮已脱落下来,像软面那样挂在身上,一些人已没有了鼻子、耳朵,他们全都一声不响,毫无表情地四处游荡,像梦游似的。几个少妇赤裸的上身竟像斑马一般——黑一道白一道,原来她们穿着蓝白相间的海魂衫,蓝道的地方被光辐射烧掉了皮肤、白色的地方却奇妙地抗住了光辐射。康子太太也像被施了催眠术一般,加入了这鬼魂般的游行队伍,她想,这就是佛教所说的阿鼻地狱。
全世界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原子弹在城南第6个街口,15岁的山冈美贺子8点15分时正步出家门准备到电话局上班,她记得头顶有一个耀眼的“镁光灯”闪了一下,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她醒来,仿佛已置身于另一个世界,母亲、弟妹、家,都不在了。她爬过无数具焦尸,终于碰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活人——而且是熟人,她欣喜地喊住了这个人。
这个人却怔怔地望着美贺子,他似乎并不认识美贺子,美贺子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啊,眉毛和鼻子已没有了。
在同一地域,有350名女子商业学校的女生当时正在清理一块空地。她们全穿着蓝色的学生装。当蘑菇云腾空而起时,那些好奇地转身去看闪光的姑娘——约300百人,立即身亡。12岁的松原美代子没有回头,她本能地捂住了脸扑倒在地。等她恢复知觉时,恍若隔世,周围是一片无法想象的荒凉景象,没有人、没有建筑物,只有一望无际的瓦砾。她低头一看,吃了一惊,衣服已不翼而飞,腰间只残存着一根白色的布带,而且还冒着烟。她用右手去拍打,却发现自己的皮肤一块块滑落下来、摇摇晃晃地悬吊着。
广岛红十字医院的内科主任重藤文夫大夫当时正在电车站候车上班。等车的人排成一条长龙,他是最后一个,他背靠着广岛火车站的厚墙在低头看报纸。一瞬间,天空似乎同时出现了数十个太阳,他抬头一看,前面人行道上一大群正准备上学的姑娘在刹那间变成了白色,白得几乎透明,随即就消失了。他扑倒在地,一块大石板倒下来压在他身上——后面的墙和石板救了他的命。等他醒来却发现天已经黑了,可此时是早晨8点多钟。等云开雾散,他才发现一切都没有了,候车的人中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一匹骑兵的马孤零零地站在路上。它变成了紫红色,光辐射把它的整张皮烧掉了。这匹马摇摇晃晃地跟着被房梁上的大钉子扎穿后背的下山一等兵。这匹马在下山的记忆里成了定格。在以后许多年中,他不断地梦见这匹无助、跟着它直到倒下的紫色马。在已经消失的广岛城堡附近,却出现了另一幅场景,4个浑身是血、头发眉毛已被烧掉的人,踉踉跄跄地冒着大火抬着一幅天皇的巨幅画像跨过一具具焦尸在行进。地下那些原本已奄奄一息、感觉迟钝的难民却像触电一般喊道:“天皇的像!”满身是血的人们挣扎着站起来向画像鞠躬,无法起身的则双手合十祈祷。受伤的妇女则是跪伏在地上。不知什么原因,天皇的像却完好无损,而他的臣民却面目全非了。
有一个新的生命却在这个末日里诞生。在原子弹爆炸前10分钟,富田太太生下了一个小女孩息子。接生婆刚给她剪完脐带包上块白布灾难就降临了。等富田太太醒来时,却发现小女儿被抛在缝纫机上面毫无声息,但奇迹般地活着。半小时后,致命的黑雨又淋湿了这个刚刚降临人间的婴儿,自爆炸过后,这个孩子就一声没哭过。可奇迹在这个女孩身上出现了。她从此取名叫“闪子”(原子弹闪光之意),她逐渐出落得十分漂亮、健康,后来成为广岛市的网球冠军,成为闻名世界的人物。生与死,有着某种必然联系,人类会永远生生不息。
继广岛之后,长崎也毁灭了。战后广岛和平纪念馆馆长和冈省吾教授的调查结论是,至少有20余万人死于原子弹爆炸。
原子弹的烈火吞噬了长崎。据长崎行政官员估计,在爆炸霎间和以后几天中,死亡人数为7.48万人。劫后余生的大部分人都得了奇怪的病:恶心、呕吐、泻痢、发烧、头发脱落,受害者身上出现了可怕的亮斑——红色的、绿中带黄的、黑色的、紫色的,一些人仅仅是手脚被灼伤,可后来竟吐血而死。恐怖笼罩着所有活着的人,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一天。
浦上川河上漂满尸体,河水奇怪地变了颜色呈黄红色。附近煤气公司的圆形煤气储存罐变成一个个大火球在空中跳舞,它们呼啸着飞向空中又落到地上,再被弹到空中。一个幸存的画家目睹了这样一个惨绝人寰的场景:一个赤身裸体、浑身焦黑的男人,脸上毫无表情,怔怔地望着前方,他背上伏着个孩子,孩子的肠子已溢出拖到了地面上;旁边,一只毛已烧成纽结的猫,正抬头舐着一匹被光辐射剥了皮的马肚子上吊着的肠子,“吱吱”的声音让人撕心裂肺。
数天后,外地救援队开始进入这个一片死寂的废墟,首先要做的事是要处理那些在8月骄阳下迅速腐烂的尸体。救援人员开始收集那奇形怪状的尸体,集中起来用捡来的未被烧透的焦木火化。浓烟滚滚,焦臭味令人翻肠倒肚,可久而久之,一些工人却变得特别爱闻这种气味,竟达到上瘾的程度,这居然能刺激他们的食欲。
核物理学家A·约伊什在战后写道:“原子弹爆炸时伽玛射线对骨髓、人体细胞及食道粘膜的破坏性作用,人们当时知之甚少。人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原爆区内患癌症的人数与日俱增——这种病是绝症。医生们弄不清楚为什么有些人连灼伤都没有——看起来完好无损却会猝然死去。
“不过,广岛和长崎的居民谁都不怀疑,对一切有生命的东西产生致命影响的正是从大蘑菇云里倾泻下来的‘黑雨’,但人们不明白雨后留在身上的黑斑为什么无法洗掉,谁也弄不清楚水会变成这样:喝下去便要人的命,落到马路上和人身上的尘埃也会置人于死地。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才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医生们慢慢懂得了广岛和长崎的市民大多是因为核辐射而死的,但却无力对他们进行救治,人们束手无策。辐射过后,人们持续呕吐,所有人的体温都在升高(次日即达39℃~40℃),心跳加快,达每分钟150次以上,血压逐渐降低,出现气喘,然后出血——苍白浮肿的皮肤上出现血,接着大面积溃烂,毛发脱落,血液成份急剧改变,然后便纷纷死去……”
辐射病的后果可能要经过几年甚至数十年才会显现,遗留下来的核子病在日本至今还威胁着40万生活在那片土地上人们的生命。
原子弹爆炸后的惨象。广岛女孩佐佐木桢子凄婉的故事曾感动过全世界。原子爆炸时,桢子年仅2岁,她母亲悲惨地死于黑雨之下。父亲悲痛之余还是为女儿幸免于难感到庆幸。桢子健康成长,活泼可爱,在小学校里成绩出类拔萃。12岁时,桢子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昏睡病。她被迫中断了学业以医院为家。诊断发现桢子因核辐射患上了放射病。当时,全日本乃至全世界都关心这位美丽的女孩,桢子也虔诚地祈求上苍能让自己活下去。她坚信那个在日本家喻户晓的传说——诚心诚意地亲手折上1000只“千纸鹤”就能心想事成,消灾祛病。桢子夜以继日地折着纸鹤。可是,当折到644只纸鹤时,死神还是夺去了她的生命。她还剩下356只纸鹤未完成就“乘鹤”而去了,在冥冥世界中去见她梦中的妈妈。这一长串644只纸鹤和桢子的照片现陈列在广岛“原爆”纪念馆中。
美军大规模空袭日本本土的代价是:B-29轰炸机被击(或坠毁)485架,被击伤2702架,飞行员牺牲2041人……
今天,人类手中所掌握的核武器威力是广岛、长崎的“男孩”、“胖子”的数百倍、数千倍。现在地球上储存的核弹可以毁灭我们这个星球数十次。正如一个先哲所言,最终将毁灭人类的,还是人类自身。
战后,在“原爆”的废墟上日本人建立了“原子弹轰炸纪念馆”,馆中的陈列令世人触目惊心。数十年来,参观者络绎不绝,观众大都泪水潸然。但是,展馆中的文字说明和解说词却只字不提为什么美国要对日本进行原子弹轰炸?日本又是怎样发起这场战争的?
日本学者镰田定夫指出:“广岛和长崎的体验只有在整个历史中认识。纳粹在格尔尼卡和奥斯威辛的大屠杀,导致了德累斯顿、柏林及其他德国城市遭受报复轰炸。同样,南京大屠杀和偷袭珍珠港招来了东京大空袭、广岛、长崎原子弹轰炸。军国主义和法西斯是在种族歧视、压制人权和排外主义、对外侵略等土壤上滋生、发展起来的。”
同为日本人的镰田定夫的一席话,值得每一个爱好和平的人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