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
法师像所有老年人一样,有着早睡早起的习惯,尽管他是个法师。
他隐居在高耸的石头塔楼中,已经有无数个年头了。
法师原本是个爱热闹、好交际的人,他在年轻的时候有许多朋友,现在村子里所有的老人在还是孩子的时候都是那座塔的常客,一直到……
尽管法师事后解释他当时喝醉了,并不是有意的。但是,他在一瞬间连续放出的火球术以及各种幻术仍然让十余位“观众”哭爹叫娘了好一阵,石塔西面墙上的那一个人大小的大洞就是那晚的杰作。
就这样,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上那座塔去做客了,而那间有洞的会客间现在则被改成了休闲室。
老法师经常有事没事地搬张椅子坐在洞口望着村子,眼中流露出对过去时光的美好回忆。而村子里的人看到他在洞口闲坐着的时候,也会开玩笑地互相打趣说:“哦,还活着呢。”
孤独和寂寞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或许还可以忍受,但对象如果换作一个老年人,特别是已经独自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来说,这肯定是无法继续忍受的。
当然,对于一个智力超群的法师而言,任何问题都只是暂时的,没有了人类朋友,可以找其他种族的朋友。
法师曾经召唤过半兽人和狂战士及各种各样的怪物来做伴。但他发现这些生物很难伺候,半兽人的饭量超过法师能够忍受的程度,法师协会一个月一次的食物补给让半兽人最多三天内全部吃光,它还经常莫名其妙地盯着法师看,让法师浑身不舒服。而狂战士则根本无法共同语言,还差点在高塔的面墙壁上再添一个大洞。
对于一个年纪老迈的法师而言,睡在一个整天窗户窜风的高塔里比喝没煮烂的豆子汤的感觉更糟糕。
经过无数次失败后,坚强的法师终于在餐厅的角落里找到了他的“终身伴侣”——长牙,一只他认为是举世无双的绝对够得上和他做朋友的老鼠。当他找到长牙的时候,他高兴得满脸通红。
在他敏锐地发现长牙无与伦比的优点后,更加确信这就是他要找的“终身伴侣”。首先长牙饭量很小,其次长牙不会乱砸东西,还有长牙一般都很安静。
从此以后,当法师在洞口吹风的时候,长牙也在他脚边欣赏着底下的美景,一幅其他老鼠无缘得见的美丽画面,一幅人类在下老鼠在上的奇妙画面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并延续了很长时间。
这天早晨,法师起得比平时晚,这对于这个生活节奏异常有规律的老人显得极不平常。法师念起咒语,长牙瞬间出现在他的身边,“早上好,长牙。”他冲着长牙喊了声。
长牙没有答应,仍旧不声不响。
法师摸了摸长牙光洁的皮毛,用温柔的语调轻声说:“我知道昨晚你没睡好,事实上我也没有睡好,我不得不承认有股邪恶而且带有强烈攻击性的势力正对着你虎视眈眈。但请你相信,只要有我在,没人能越雷池半步。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我的视线,长牙。”
长牙仍然没有反应,好像根本没有在听。
法师叹了口气,起身走向书房,并小心地把长牙放进他大衣上那个宽大的口袋里。
他在书房里呆了一整天,用来寻找并记忆一些对付“邪恶生物”的法术。
“哦,这个,我已经快完全忘记它了,沉睡术。哦,还有这个……骷髅陷阱。长牙,我说过,有我在,没有人会伤害你的。”法师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右手轻拍着装着长牙的大衣口袋。
法师一直忙到很晚才沉沉地睡去,他把长牙放在触手可及的身边。
半夜,法师突然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惊醒,那个这几天时常在他梦里出现的熟悉的叫声。他慌忙地点亮蜡烛,懊恼地发现长牙已经不在他的床上。
“糟糕!它今天还没有进过餐,一定是在餐厅!”他猛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就在法师匆忙穿上大衣的同时,黑暗而遥远的餐厅里,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特大声地叫嚷,显得惊慌失措。
当这位衣衫不整,发型更是不堪人目的法师匆忙赶到餐厅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哦,或者更准确地说狩猎已经结束了。
一只可怕的小型动物安静地坐在地上。在它旁边,各种餐具砸了一地,椅子也翻倒在了一边。在烛光的照耀下,这只动物的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然后一边甩动着细长的尾巴,一边摇头晃脑地向法师走来。它身上那美丽的条纹线条在法师的眼里更加像邪恶的象征。
法师的嘴唇明显地颤抖着,眼睛盯着地上那一小摊血迹,然后发出了悲伤的吼声:“哦,不!”悲伤很快转化成了对行凶者的愤怒,“你应该受到惩罚,你这只疯猫!”低沉的咒语声连绵不绝……
第二天,当法师被无法忍受的头痛吵醒的时候,一声惨叫从餐厅一直飘荡到塔外。餐厅已经面目全非,事实上除了自己和那只猫还算完整无缺外,其他东西无一幸免。
那只猫正优雅地在屋内散着步,黄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惬意的神情。
“你毁了一切,是的,一切。”许久,这位饱受苦难的法师一动不动默默地靠墙坐着,把脸埋在双手中。
昨天晚上他同时遭受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对于一个老年人来说,这等于要了他的命。最重要的是,他的“终身伴侣”长牙永远地离开了他,而投进那只猫的“怀抱”,尽管不是出于自愿。
当法师觉得生活已经失去意义的时候,那“罪魁祸首”——猫——慢悠悠地荡到了他的身边,用身子轻轻地蹭了蹭他,并发出了和昨晚一样但声调有些变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舒服多了。“你想求饶吗?凶手!我告诉你,我以我爷爷的名义起誓,没门!”法师激动地说,都快流下泪来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猫,充满了恨意。
但这只猫显然对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老家伙并不害怕,反而温顺地躺在他身旁,拼命地抓弄着老法师已经破烂不堪的大衣,并发出温柔的叫声。
法师默默地看着猫,许久后,懊恼地说:“哦,你成功了,你这只妖精。我答应放过你。你走吧,别再让我看见,否则定不饶你。”
猫仍旧赖在法师的身边,并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摇动尾巴,黄色的眼睛一闪一闪。
“你想下来?哦,当然,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你走?鉴于你昨晚的暴行,我完全有理由让你在我这里服刑,小家伙。”法师一本正经地说,手不由自主地放在猫的身上。
现在他有心情仔细地打量这只猫了,淡黄色的毛发配着棕褐色的条纹,似乎挺强壮。
“嗯,当然很强壮,否则绝逃不过我昨晚的攻击,是只聪明的猫。”格拉特自言自语,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高兴的神色。他慢慢地把猫抱到胸前,欢喜地抚摸着它的毛发:“嗯,比长牙好一些,但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取代长牙。”
“我想,你应该有个名字,这样我们以后打招呼会方便些。”法师一边点头一边说,“伯尔丁,怎么样,是个武士的名字。”但他马上推翻了这个想法,“你不配用武士的名字,也许你应该用福里坦,一个农夫的名字。”
就这样,法师为了一个名字就花费了整个上午,直至感到难以抗拒的饥饿时,他终于放弃了。
“我想你暂不需要名字,罪犯是不需要名字的,以后你就沿用你的本名——猫。”
当天下午,法师在他自己的卧室床头竖了个微型十字架以纪念失去的朋友——长牙,十字架上刻着长牙的名字。“我会想你的,长牙,你知道我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猫永远也取代不了你。”
晚上,当他决定罚猫在外面睡的时候突然想道:“哦,我差点忘了,我的长牙还在它肚子里呢。我可不能因为这只猫而让长牙也在外面受苦。”然后,猫便名正言顺地睡在格拉特的卧室里。
从此以后,每当格拉特在洞口吹风的时候,总微笑着说:“哦,现在是三个人在吹风了,棒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