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总是提不起精神,但是我还是强迫自己要认真起来。这是因为外来的压力,这种压力来自于我们的新领导,赵重阳。
赵重阳每天在开完会之后都会溜溜达达的在厂区各个岗位转一圈,每走到一个岗位都会叫上岗位的负责人,询问生产和卫生情况。此时此刻他需要的是在我们这些年轻人中尽快的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之前为我们补发了工资,就是他走得最好的一步棋。后来听说因为为我们争取工资的事情三番五次的去求大炼厂的大领导。说实在的,当我们后来听说了这个事情之后,我们的心里多多少少对他还是有一些感激的。
赵重阳应该算是混迹官场有些年头了,虽然年龄上和老将老黎差不多,但是他的功力远在老蒋和老黎之上。这一点从他说话时打的官腔就可以看出来。老蒋以前在开会的时候是极少打官腔的,他是个爽快的人,东北话说就是说话嘁哩喀喳,虽然一开会就会磨磨唧唧的讲上半天,但是那些带着官腔的废话他是很少讲的。
老练的赵重阳通过补发工资这件事情就在第一印象上赢得了开门红,让所有的年轻职工对他不是畏惧,而是敬畏。可他觉得仅仅这一件事情是不能让他的威信绝对的树立起来的,他想,毕竟他只是个新上任的,老蒋和老黎在这群青年军的心中已经扎下了根儿,尤其是老蒋,这支青年军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经过他带出来的,并且就目前手下这些可用且只能暂用的“十三太保”里面,虽然有他不喜欢的或者说是他认为能力不够的人,但是这些人都是老蒋和老黎的可以说是嫡系了,如果单纯的依靠一件事情只能够让手下这些青年军对他产生些好感。
于是赵重阳着手开始自己的第二件树立威信的事情,就是涨工资。
说到涨工资,这是每一个工作的人最最喜欢的,甭管长多长少,能多一块钱是一块钱。赵重阳在头一天开会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的第三天作业区调度会上便正式宣布了。
组长每人增加职务奖励三百块,班长二百块,职工岗位奖励根据岗位的工作性质不同也都分别予以增加了岗位奖励,这其中最艰苦的原料车间职工享受二百块的奖励,班长享受二百五十块的奖励。并且组长开始享受每月二百块的职务津贴,班长一百块。
这个新的工资制度一下来,一下子就将职工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呢。不用说别人,就连我的工作积极性都比以前提高了好多个百分点。
在实行新的工资奖励制度后第一次发工资的那段时间,赵重阳每天都会大早的到工作岗位,然后换上他那身老式的蓝色钢厂工作服,慢慢悠悠的在工厂各个岗位转悠,这一次他比之前更加的盛气凌人,他觉得在这个小厂里的威信基本上算是稳固了。
那段时间,老黎倒是很平和,可老蒋却常常将郁闷挂在脸上,路过各个岗位的时候说话也没有那么客气。有心的人都能看出来,老蒋非常非常的郁闷,起初当他和我们说明年钢厂要接手的时候,老蒋还兴致勃勃,看样子他这个被厂子聘请来的钢厂人应该理所当然的在钢厂接手之后顺理成章的接任这个厂的最高指挥官,虽然之前的宋厂长也是钢厂人,但是宋厂长的身份和地位是不在乎这个位置的。而且在钢厂接手之后,宋厂长早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出路。在宋厂长“执政”期间,我们只要看到办公楼前的停车场里听着黑色的丰田皇冠,我们就知道,今天老宋又来了。
说实话,老宋在我们这些年轻的职工心中算是很有地位和威信的。老宋虽然官腔比赵重阳更浓,但是语气却比赵重阳老练沉着。当初工厂资金紧张的时候,老宋每次周一开全场工段长以上调度会议的时候都会讲,让职工先克服一下,并且组织了资金筹措小组来筹措资金。而且老宋比较纳谏,每次老蒋和老黎商量好一件事情之后找到他,他都会认认真真的听,然后简单的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让老蒋和老黎再斟酌一下。
说白了,老宋就是现实中没那么多的说道。
现在改朝换代了,办公楼前的停车场里再也看不见那辆黑色的泛光的丰田皇冠轿车,取而代之的是赵重阳的那辆老式的白色富康轿车。
工厂的生产被赵重阳有条不紊的红红火火的展开,在对一些可以改造更换的落后设备进行整改和大修之后,锅炉,原料车间,软水车间已经陆陆续续的恢复了运转。接下来赵重阳愁的就是怎么让两条十几米长两米多直径的焙烧窑转起来。在煤气炉的加煤机更换成机械自动加煤之后,赵重阳在调度早会上当即向大炼厂的厂长,副厂长,以及由原来的生产技术部改编成的生产科领导拍板,一周之内,大窑正常运转,并且达到可以投料生产的程度。
他的这一拍板让我们可是难过多了。确切的说是让我们这些组长难过多了,每天的工作时间几乎是十一二个小时。
眼看大窑开转生产在即,正常的说,类似这种工厂,焙烧窑是核心,是重中之重,大窑转起来就意味着这个工厂在运行,在生产。所以,对于刚刚接手的钢厂领导们来说,让这个厂子转起来,就必须要让大窑转起来。衡欣昇说,他们之所以要让这个厂子转起来,是因为他们已经将这个厂子纳为了大炼厂的一部分,鉴于大炼厂还在轰轰烈烈的初建,根本就没有生产的条件,所以让这个他们刚刚接手的厂子生产起来,就等于是大炼厂开始试生产,这对于上头的领导来说是一个可以上报到钢厂最高领导以炫耀政绩的一个重要的内容。
于是就因为这样一个关于政绩的重要内容,大炼厂的领导一级压一级,厂长压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副厂长压生产科,生产科压作业区,到了作业区这,赵重阳就压老蒋和老黎,而这两位长官,没办法就只能来压我们这些组长,那我们呢,呵呵,就只能撅着屁股拼着小命儿和手下的兄弟们拼命的干。
说实话,大窑的生产根本没有达到一个完完全全的条件,衡欣昇常常牢骚道,连大窑的测温系统都没搞明白,以前没搞明白,现在钢厂接手了还没搞明白,来了一个有一个所谓的机电高手,摆弄了一次又一次,最终也没放个屁,到底是啥原因。测温系统测出的窑内温度不准确,影响的只能是生产指标。生产指标上不去,这是领导们肯定不能容忍的。
我和衡欣昇,王跃明也没有再就凹地的卫生的归属问题你争我夺,而是各自的忙于各自车间岗位的管理和生产情况。
在煤气炉的加煤机更换完毕之后,我们进行了一遍又一遍的空体试运转,当我按动电钮,启动了新的加煤机之后,看着加煤机自动的由电力带动液压系统,并带动机械系统完成了一次加煤之后,操作平台上爆发了一阵喊声,这喊声没有我们的,是那些所谓生产科精英的年轻的大学生们的。我默默的坐在一旁,文龙和老魏就站在我的身旁,靠在栏杆上,抽着烟看着这些为了一点成绩就高声欢呼的年轻的大学生们,心中不禁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