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刘邦打败项羽,统治天下之后,就出榜广召天下能工巧匠,在京城营造皇城、宫殿。消息很快传到老家沛县,有个巧木匠张三也想报名应召。可是他的老娘咋也不愿意让这个“独苗”离开自己。
娘儿俩商量了几次,意见始终不一致。那天晚上,吃着饭娘俩又商议开了。张三说:“娘,这修城盖殿,也是百年不遇的大事,再说京城是通都大邑,真要干上几年,咱又能开眼界长见识,又能跟着名家学艺,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您咋老不让去呢?”娘说:“孩子,凡事你就别想得那么顺当!娘不让你去自有娘的道理。你爹下世早,留下咱娘俩一老守着一小,娘最担心的,还是那皇家的活干不得。你年轻,哪知世事的艰难?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凶险大着哩!自古皇帝有几个好的?一个个翻脸无情,六亲不认!你听那孟姜女哭得多苦!秦始皇修长城,修完长城拿人家民夫填了馅啦。给祖宗修陵墓,怕走漏消息,修完后把几百工匠封进墓里陪葬了!瞧瞧这都是什么德性啊!”张三一听就笑了:“娘,小心是应该的。可修城盖殿,工匠夫役成千上万,哪有那么巧,倒霉事就落到咱头上了?再说,汉高祖跟咱同县,亲不亲,家乡人,即使出点事,也还得高看咱一眼哩。”说了一个晚上,娘到底还是没同意。
眼看着离限期越来越近,没法子,只得把师傅拉了来帮着说情,娘才算点了头。娘说:“既是老哥带着他,我也就放心了,可打明儿离了家就得让他装哑巴。”
张三问:“为嘛?”娘说:“自古以来就是祸从口出。跟着师傅只准你大口吃饭,小心干活,别的事,一概装聋作哑!”老师傅听了,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是满口应承下来。”
师徒俩进京后,师傅就给他报了个名:
张哑巴。张三笑眯眯的圆脸一下子成了长脸啦,整天不吭不响,闷头干活。有时晚上见人家说说笑笑,实在眼馋,一阵子急起来,就生娘的气。
俗话说“怕鬼招魔障”。怕事怕事,那事真就落到头上来了。
那天傍晚,收罢工大伙都走了,张三在大殿里的西南角上,油漆内檐板,还有点尾工。张三一心赶活,不知不觉,外边太阳就快落山了。
这时,从殿的外边,轻手轻脚地走进一个人来。这个人,个头不高,身穿便服,背着手,在殿里闲情散步。这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开国皇帝汉高祖刘邦。这两天,听说主殿快要竣工,心里憋不住老想来观看观看。此刻饭后无事,从后宫一溜漫步就走到这儿来了。
汉高祖在殿里从前到后走了一趟,只见殿宇高大,气势雄伟,处处龙飞凤舞,满眼金碧辉煌,果然富贵还是帝王家,心里暗暗思忖:也罢了,这天下算没白打。
他不由一阵心花怒放,顿时来了兴致,右腿冲上凌空一踢,右手“呱叽”就是一掌!拇指在胸前一竖,摇头晃脑,似唱非唱,似念非念:“嘿嘿!没想到亭长出身的刘三儿,竟也有今……天!”只见他单腿着地,滴溜溜转了个圈儿,顺势朝下又来了个骑马蹲裆,把他当亭长爱玩的那套浪荡玩意儿又抖出来了。只见他嘴角高挑,双眼仰视,眼珠子白多黑少,模样十分滑稽!
汉高祖这么朝上一翻眼不要紧,不好,大殿西南角上,像有个黑影轻轻蠕动。他暗自吃了一惊,急忙收了架子,紧走几步,借蟠龙金柱隐着身子,歪头朝上瞅瞅,天哪!不是别的,是一个小工匠正闷声不响朝封檐板上描油彩。
等看清了,认准了,汉高祖的凉汗也下来了。心想,刚才那阵子表演,连唱带做,怪模怪样,丑态百出,连自家小名儿都说出来了,还不全让这小子听了去看了去?这要出去一张扬,我堂堂皇帝岂不成了痞子无赖了?他心里盘算:咋着说这事也不能让走漏出去。还好,眼下还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事不宜迟,要想保住皇家尊严,就得取他性命!
主意一定,他就故作惊慌,一面高叫:“拿刺客!拿刺客!”一面磕磕绊绊,奔出殿来,两腿一软,扑倒在地!
亲随近侍们一听知道有变,立时舍命狂奔过来救驾抢劫。仓促间,没有坐处,一个太监匍匐在地,拱起背,扶起圣上坐下压惊。汉高祖脸色惨白,冷汗涔涔,手朝殿里乱指。众武士一见圣驾惊成这等模样,一个个如狼似虎般扑进殿里,揪出了张三。内中一位贴身常侍一见此人手提五色漆筒,满身油灰,就回身亲自勘查一阵封檐板,知道圣上可能是看岔了眼,赶忙倒身下跪:“启奏我主,此人并非刺客,乃是一名工匠,因在上面赶活,不知圣驾降临,未及回避。”
汉高祖龙目微启,仔细一瞧,可不是嘛,这个手提漆筒,油腻满身,眉目善良,面貌忠厚,并无半点凶恶模样。可他龙目一闭,立时喝斥道:“奴才!既是工匠,那……那他左手暗藏利刃,意欲何为?”常侍转脸一看,忙夺下跪禀道:“圣上宽心,这不是刀,是一块小小的刮灰板,牛角制成,乃漆匠必需之物。”话没落音,汉高祖大发雷霆,厉声喝斥道:“无知的蠢才!为何他的内情,你件件皆知?”这位常侍琢磨话音,知道圣上定要处死此人,登时明白过来,爬起来一声断喝:“伺机谋刺圣驾,罪该万死,立时推出斩首!”
直到这一步,张三才算明白过来。原来刘三儿就是汉高祖。他这是怕丑事外扬,杀了我好灭口哇!
心一横,啥也不怕了,一见众武士要来捉拿他,两眼一眯,抡着油漆筒就玩起磨盘车轮转来了!一边转一边朝封檐板上指:“啊吧吧吧!啊吧吧吧!”
众武士没料到会是个哑巴。张三这么一阵傻叫,又眯着眼把筒里五色油漆一个劲儿胡泼乱洒,一圈人躲躲闪闪谁也不敢上前。
这么一阵傻叫,可把常侍气坏了,卷袖子捋胳膊,抽出随身宝剑就要亲自动手。
可汉高祖听了这阵傻叫,脸也不黄了,汗也不淌了,头也不晕了,眼也睁开了。嘴上没说,他心里有数:
哑巴是有耳听不见,有话说不出!见常侍手持宝剑,步步进逼,不由喝了一声:“住手,无用的蠢才!他不过是乡下草木之人不懂皇家规矩而已。虽然不知回避,惊了圣驾,念他为皇家百年盛典、万世基业不辞劳苦,理应不计小节。休要加罪于他!”说罢,站起身想了想又说:“虽是不应计较无知小民,只是天子脚下,通都大邑,留用残缺之人,言语不通,一来诸多不便,二来也有伤大雅。今日天晚,明天就把他遣送回乡去吧!”
张三一听,只气得满心窜火!喉咙鼓多粗也没法说,两个眼睁得比铜铃还大。
众人只当这小哑巴又是任啥不懂,上来两人强按着脖子,给汉高祖叩头谢了不斩之恩!
第二天一大早,张三就背起行李卷,被迫离开了京城。
过了不多久,这件事情可就在京城里头流传开了。听的人,都夸当今圣上实在是难得的宽厚仁慈的君主,真真是光明磊落,皇恩浩荡!但在刘邦的老家沛县,人们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知道刘邦实际上是一个心胸狭窄、死要面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