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苏维埃全体会议,一直开到深夜才结束。安娜和保尔结伴返回索洛缅卡工人区。
夜,黑沉沉的,又闷又热。两个人走过市中心的街道,穿过空荡荡的市场,上了公路。旁边有一排长长的水泥建筑物,那是铁路中心仓库,阴森森的,安娜不禁害怕起来。她两眼盯着黑漆漆的地方,断断续续地跟保尔说着话,前言不搭后语。当她看清了一个可疑的阴影只是电线杆的影子时,便笑出了声,把自己的惊恐心情告诉保尔。安娜挽住保尔的手臂,肩膀紧挨着他的肩膀,这才感到安心。
保尔烟卷头上的亮光忽明忽暗,亮光一闪时映出他的脸,映出他眉宇间的阳刚之气,这一切使安娜消除了恐惧感。
经过仓库,他们过了河上的小桥,沿着车站前的公路,朝隧道的入口走去。这隧道在铁路线的下面延伸着,是市区和铁路工人区的交界处。到了这里,就离住处不远了。
离开隧道十步左右,就在公路旁边,有一所孤零零的小屋。
两年前,一颗重炮弹击中了它,内部炸得一塌糊涂,正面的墙也倒塌了。如今,它裂开好大的窟窿,呈现出一副破败相。
“好啦,咱们差不多到家了。”安娜放松地说。
保尔想悄悄地抽回手臂,但是安娜不放。
他们从破败的小屋旁边走了过去。
后面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保尔赶紧抽回手,然而安娜吓慌了,反而抓得更紧。保尔使足劲儿,终于把手抽回,可为时已晚,他被一双铁钳般的手掐住了脖子,又被猛力推到一边。保尔扭过头来,面对着袭击者。那人一只手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勒紧了他的喉咙,另一只手拿着手枪,慢慢转了个弧形,对准他的鼻子。
保尔心里紧张到了极点,眼珠随着手枪转了半个圆圈,仿佛死神从枪口里逼视着他。保尔等着换枪子儿,但是枪没有响。
保尔用眼角的余光,瞧见了安娜那张惨白的脸。这当儿,三个匪徒中的一个正在把她拉向破屋子。这匪徒扭绞她的双手,把她摔倒在地上。另一个匪徒也朝那边冲,保尔看见的只是隧道墙壁上的影子。身后,那破屋子里面,一场搏斗正在进行。安娜被帽子堵住了嘴,喊声中断了。监视着保尔的大脑袋匪徒,多半是个头儿,显然不喜欢当配角。他认为这会儿在他掌心中的年轻人,实在太嫩了,看来只是机车库的徒工而已,这么个毛孩子决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滚你的蛋……哪儿来的,就滚到哪儿去!要敢喊一声,就叫你脑袋开花!”大脑袋用枪柄碰一下保尔的前额。“滚吧!”他嘶哑地低吼一声,随即把举枪的手放了下来。
保尔赶紧往后退,先侧着身后挪两步,眼睛盯着大脑袋。
匪徒已转身朝破屋子走去。
保尔的手迅速地伸进口袋。“快快!要快!”他一个急转身,左臂向前平举,枪口即瞄准大脑袋……乓!
一颗子弹打进了匪徒的腰部。
他中了枪,身体靠向隧道的墙壁,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慢慢地瘫倒在地上。破屋子的豁口里闪出一个黑影,保尔朝这个黑影开了第二枪。又是一个黑影,猫着腰,连奔带跳,朝黑咕隆咚的隧道口逃去。保尔再发一枪,子弹击中水泥墙面,这个黑影往旁边蹿去,在黑暗中消失不见了。保尔又朝那边连打三枪,惊醒了沉沉的暗夜。
保尔拉着安娜,转身往市区跑。隧道旁边的路基上,灯光闪亮了,铁路线上传来闷哑的报警声。
保尔到卫戎司令部去了一趟。司令部弄清了铁路警卫队上报的枪杀案,立即验了尸身。那个家伙是个通缉犯——大脑袋赛姆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