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迪士尼和鲍尔斯的合同中,有一个条件是以后再拍动画片,必须租用鲍尔斯的“电影声”音响设备。
迪士尼回到洛杉矶。
罗伊已经知道弟弟在纽约签订了合同,他急于要见到合同的原件。
“骗子!骗子!”罗伊边看合同边嚷,“华特,你是不是太轻率了?怎么能签订这样一份合同呢?”
罗伊最不能同意的是这样一条:迪士尼同意连续使用“电影声”设备10年,每年要付给租金26000美元。罗伊认为,10年之内,录音技术将发展到何种程度谁能预料?也许几年之后,录音将变得非常廉价,而迪士尼制片厂将不得不背着鲍尔斯这个大包袱,一直背上10年。
罗伊说,他虽远离纽约,却也听说了鲍尔斯的许多传闻。据说此人是个骗子,属于最寡廉鲜耻、最不可信赖的那一类人。罗伊追问迪士尼道:“你在纽约难道就什么也没听到吗?”
迪士尼对罗伊的态度十分不满,认为哥哥过于挑剔,是因为签订合同之前没有征求他的意见,所以故意报复。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重要的是我见过他本人。”迪士尼气愤地说,“鲍尔斯是我遇见的最好、最诚实的人!”
罗伊耸耸肩膀,弟弟的固执使他毫无办法,况且合同既已签订,也无法推翻了。
迪士尼制片厂终于又走上了正轨,新招募的画家们已经开始工作。米老鼠系列影片一部接一部地拍出来,迪士尼现在是名人了,影片的销路也很不错。外界以为迪士尼制片厂一定是财源不断,而事实上资金的缺乏一直像魔影一样困扰着迪士尼兄弟。厂里每拍一部影片,收回的资金恰好只够拍下一部影片。
“怎么回事?”罗伊感到事情不妙,“米老鼠一部接一部地拍,观众也很踊跃,鲍尔斯为什么不付钱给我们?”
一开始,迪士尼还替鲍尔斯辩解:“不要着急,鲍尔斯不会骗我们的。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诚实的人。”
可是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过去了,纽约仍然没有汇来一张支票。罗伊忍不住了,对弟弟说:“华特,你不要再固执了,我们必须正视这种情况。据我所知,从安克里奇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人们都排着长队要看米老鼠,而我们愣是一个子儿也没捞着。这难道是正常的吗?你怎么就那么相信鲍尔斯?”
事已至此,迪士尼也无话可说了。
“我必须亲自到纽约去一趟。”罗伊气愤地说,“我要像拧柠檬汁那样,拧一拧这个可恶的畜牲!”
可是几天以后,罗伊垂头丧气地回来了。鲍尔斯对他虽然很客气,却坚决不让他看到账本,只推说他自己也没有赚到钱,因为广告的开销太大。日子虽然依然拮据,但影片还得照常拍摄。罗伊勉强维持着局面,使有限的资金运转起来。
迪士尼虽然不说什么,心中对鲍尔斯的不满也是与日俱增。因为一部又一部的米老鼠影片并不赚钱,他想索性拍点儿米老鼠以外的动画片。
这部新的系列影片名叫《傻瓜交响乐》,第一部影片名为《骷髅舞》,表现一群鬼魂半夜从坟墓里爬出来嬉戏作乐,配以音乐,格外新颖别致。罗伊反对拍米老鼠以外的系列片。迪士尼并不作什么解释,他知道是由于自己的轻信而上了鲍尔斯的当,就只好尽量少拍米老鼠,以此来抵制鲍尔斯。
当罗伊再次去纽约讨债时,把刚刚拍成的《骷髅舞》带了去。鲍尔斯看了片子,大为恼火。根据合同,他只能发行米老鼠系列影片,米老鼠以外的片子他无权染指。他心里很明白,迪士尼这么做完全是冲着他来的。
“华特这是要干什么?他想毁掉米老鼠吗?这等于毁掉我们大家!”鲍尔斯气咻咻地对罗伊说,“请回去告诉你的弟弟,我们讨厌《骷髅舞》。这算什么名字啊!光冲这个名字就得把观众吓跑。告诉他,我们只要老鼠!要更多的老鼠!”
迪士尼不再按照鲍尔斯的意愿行事,他坚持要把《骷髅舞》搞到底。结果这部片子第一次试映就大受欢迎,全美国的电影发行商们纷纷订片。这使鲍尔斯十分被动,只好打电话来表示祝贺。
电话是罗伊接的。罗伊说:“连你都为《骷髅舞》喊好,那么就不会有什么人不喊好了。”
罗伊一直在设法调查米老鼠的票房情况,最后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据粗略统计,鲍尔斯至少使迪士尼制片厂蒙受15万美元的损失。
他对弟弟说:“华特,你现在还能信任鲍尔斯吗?”
迪士尼也觉得忍无可忍,决定亲自到纽约去同鲍尔斯交涉。在鲍尔斯的办公室里,他们终于又见面了,只是没有了一年多以前的那种信任与和谐的气氛。迪士尼按照哥哥的叮嘱,坚决要求查看鲍尔斯的账目。
鲍尔斯做出一副委屈的姿态,那样子活像是被亲儿子打了一巴掌。他说:“你是在怀疑我吗?我亲爱的孩子,你知道我为你们做了多少事情吗?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吗?到头来你们却是这样报答我!”
迪士尼和气地说:“我不想怀疑您。我只想看一下账目,这样可以证明您的清白,您何乐而不为呢?”
谈判最终陷入了僵局。鲍尔斯只好打出了最后的一张王牌,他忽然问道:“我们先谈一谈别的事情好吗?听说贵厂有一位出色的动画画家,他叫作乌布吧?”
迪士尼奇怪地回答:“是的。可是我不明白乌布同我们今天的谈话有什么关系。”
“嗯,会让你明白的。”鲍尔斯不动声色地说。
“据我所知,贵厂的‘米老鼠’和‘傻瓜交响乐’实际都是乌布一手搞成的,对不对?”
“对。”迪士尼说,“可是您究竟要干什么?”
“好吧,让我告诉你。”鲍尔斯露出一副无赖的面孔,说道,“我知道贵厂离不开乌布,离了他,你的厂子就完了。华特,你必须同我合作,不然你就会失去乌布。想想看吧,这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我不信。”迪士尼说,“乌布决不会背叛我。”
“你是不是太相信友谊了!”鲍尔斯冷笑着,把一纸电文递了过来,“那么,你看看这个吧!”
这是鲍尔斯派驻在洛杉矶的代表发回的电报。电报上说,乌布已于昨日同意脱离迪士尼制片厂,并同鲍尔斯签订了一份为期5年的合同,创作一部新的动画系列片,他的每周工资为300美元。
迪士尼浑身战抖,但还是一口咬定:“不,不对,这是假的!乌布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么,你还是给你的哥哥打个电话好啦!”鲍尔斯建议道,“我想他已经得到消息了。”
迪士尼不想让鲍尔斯听到他给哥哥的电话,而且也是害怕电话那边会传来不好的消息。
鲍尔斯看出迪士尼在颤抖,便又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说道:“华特,其实你不必为这事情伤脑筋,只要你继续和我保持合作关系,那么你就不会失去乌布。说实在的,我喜欢你,我采取的这一切措施都是因为不想和你散伙。”
可他说的这些话,迪士尼再也听不进去了。当天晚上,迪士尼和哥哥取得了联系。罗伊证实说,乌布已经向厂里提出辞职,理由是同迪士尼的关系紧张。一同要求离开的还有厂里的一名作曲家。
“鲍尔斯说的是真的。”迪士尼几乎被这个坏消击倒,他没想到乌布居然也会背叛他。看起来,鲍尔斯早就防备着最后摊牌的这一招了,他知道早早晚晚会同迪士尼闹翻的,所以就把迪士尼制片厂的艺术骨干抢先抓在手里。这同当年米兹的做法如出一辙。
“乌布,你不应该呀……”
放下电话,迪士尼落下眼泪,但涌上心头的却是痛心,而不是恨,毕竟是多年的朋友啊!他甚至觉得有些对不起乌布。乌布说的“关系紧张”并不是假话,前一段时间由于心情不好,他对乌布的态度很不好,有几回还发了脾气,可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
“我完了!我被这个混蛋鲍尔斯给算计了!”他躺在床上痛苦地想,“为什么我总是上当呢?离开军队十多年了,为什么还是被别人耍来耍去呢?”
如果继续同鲍尔斯合作下去的话,就可以保住乌布,但迪士尼实在不能再同这位不知廉耻的爱尔兰人维持关系了,即使失去乌布也要同鲍尔斯一刀两断。
当然,鲍尔斯欠下的那笔钱是别想要回来了,如果打官司,其花费将远远超过15万美元。鲍尔斯也正是瞅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
迪士尼建议找一个律师和他同去纽约,准备和鲍尔斯摊牌。
鲍尔斯威胁他要是不续签合同,他就会失去乌布,迪士尼还是不相信这件事。
最后,迪士尼制片厂付给大骗子50000美元,以赎回他以前掌握的所有卡通片的发行权,钱是从哥伦比亚公司借来的。迪士尼觉得花50000美元与这样一个人绝交还是值得的。
1930年2月7日,迪士尼从纽约电告罗伊:与鲍尔斯分道扬镳,暂停米老鼠的拍制,集中拍制《交响乐队》以供哥伦比亚公司。
迪士尼回到加州,希望从此再也不为钱而伤神,但天不遂人愿。因为这时的他虽然名声很大,但他对卡通的高质量的要求却使得拍片成本大大提高,以致每出一部影片债务就要增加一点。
再加上一些工作人员制作的水准不高,难合他的心意。迪士尼为此伤心沮丧。这种全力工作追求完美的精神最终使他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晚上老是睡不着。
有一天妻子莉莲走进卧室,发现丈夫昏了过去。她叫来医生,医生很快就使他恢复了神志。在迪士尼完全恢复以后,医生与他进行了对话。
迪士尼生病的新闻轰动好莱坞后,电报雪片般飞来。其中有一份迪士尼一直保存着,那是乌布发来的,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请保重。”
罗伊骂道:“这个无赖,纯粹虚情假意!”
迪士尼却说:“不,他是真心的。”
后来在医生的建议下,迪士尼和莉莲做了一次长途旅行。
此后,迪士尼一直遵照医嘱经常定期活动,每周到好莱坞运动俱乐部去两三次,打打拳,或是游游泳、打打网球,身体这才逐渐地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