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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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金地藏九华证道(一)

唐开元末(约710年左右),金乔觉千里劲进,终于辗转来到大江之东、潜庐以西的江南九华山下。

站在六泉口向东南方望去,雾雨笼罩中的九华山宛若一艘巨大的航船。攸忽间,那变化无定的云雾渐渐淡去,若隐若现的九华诸峰巍然挺立,又像是九枝婀娜摇曳的莲花。目睹此景,金乔觉那满是倦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自从十年前他离开故乡新罗(今韩国),冒九死一生,翻山越海,来到中国,金乔觉就一直在不停地寻觅着。现在,当九华山在他的面前展现出如此巍峨雄姿,当那虚无缥缈的云雾在他的面前变化着万千图案时,他在冥冥中忽然意识到,这就是他终身修习的所在。

白犬谛听在他的身边欢跳着,它一会儿在主人的手心舔舔,一会儿扑上主人的肩胛,似乎也对这座巍峨的山体发出由衷的欢喜。金乔觉在谛听的头上拍拍,口中喃喃而曰:多好的地方,就这里吧。谛听于是猛地一窜,像一个天真的孩童,径直给主人开路去了。

此刻,金乔觉的心中充溢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欢悦。多少年了,他向往着中华国土,向往着这浸润着佛法慈光的中华大地。正如后人所总结的,在他的心目中,“六藉寰中,三清术内,唯第一义与方寸合。”正是佛法这世间第一要义,才使得他身在那权力角逐的中心始终做到处之泰然,才使得他在一个又一个明争暗斗的日子里像一尊风雨飘摇中的菩提树。现在,他终于来到中国,来到他心目中的圣地。于是,他忘去连日奔波的疲劳,举起禅杖,唱一声佛号,开始向山顶走去。

巍峨的九华早已不再是不毛之地,在他之前,中国最伟大的诗人李白的足迹就已经踏上九华的土地。前人僧檀号也曾在那里筑寺安居。但是,他们都不过是匆匆的过客。前者是以诗人的眼光领略这座风光猗丽的山峰,领略过后,诗人也就走了;后者则因为与地方绅吏的不合而被迫离去。现在,金乔觉来了,他要在这里安家,他要在这里刻下一段永不泛黄的历史。

山间有一片平地,平地上有几间房屋。他的到来,引起村人的注视,人们围上来,惊奇地打量着这个身材伟岸,面容和善的僧人。人们把他引到闵公让和的家里,人们告诉他说,你要在这里修行吗?这一整座山头都是他的,你去找他好了。在闵让和的家里,金乔觉受到热情的款待。闵让和让他的小儿给客人送来茶点,小儿见了僧人,一点儿也不害怕,那白犬谛听于是也像找到了新的朋友,与闵公的小儿玩得欢腾。

饭毕,闵公说,请问圣僧来自何方,到此有何意愿?

金乔觉说,我来自新罗国,俗姓金,名乔觉,法名地藏。知道地藏菩萨吗?我有幸与菩萨同名,是我无量劫以来的造化。

闵公说,新罗?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一国啊,一定很远吧。你来我们这儿可不容易啊。

金乔觉说,是的,很远,我是从海上过来的,海上的风浪打碎了我的船只,但我与这条白犬还是凭借着一块打碎的船板死里逃生,终于来到你们这儿。我可要麻烦你了啊。

闵公听到这里,也就知道这新罗僧人此来的用意了。闵公说,你要在九华安禅吗?你放心,正如村人告诉你的,这一整座九华都是我的,你建寺也,造屋也好,只管说吧。

金乔觉双手合十,连连道谢说,我之所需,一袈裟之地足矣。

老人笑了,说:一袈裟之地还不容易,你看上了哪块,你只管去住吧。

金乔觉随着老人走到户外,正是午后,炽热的太阳照得九华一片灿烂。金乔觉从行囊中取出一领袈裟,忽然向空中抛去,只见那袈裟在空中袅袅飞舞,一整座九华都在袈裟的笼罩之中。闵公的小儿大声地叫着:袈裟把天罩住了啊,袈裟把天罩住了啊!闵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开始相信,眼前的僧人绝非平常之人。于是,闵公让和伏地三拜,口称师父,从今以后,你就是这九华的主人。闵公又说,圣僧,你还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来。金乔觉看着闵公的小儿说,你这小儿生有灵性,将来可堪造就,如你舍得,就让小儿随我出家去吧。小儿听说,连忙叫着,呵,我要出家了,我要做和尚了啊。于是,闵公当下就让小儿随圣僧去了,圣僧为这九华的第一个弟子取法名惠明。

带着惠明和白犬谛听,金乔觉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洞。闵公又送他一袋白米,金乔觉谢过了,又说,你这山上遍地是宝,我自有生活的着处。

一群糜鹿围到洞前,糜鹿很快与白犬谛听打成了一片,它们成了最好的朋友。洞前的金钱树上,无数只叮当鸟一齐发出悦耳的歌唱,似是欢迎他们的到来。金乔觉与徒弟惠明将山洞清扫过了,就此在这里安上了家。金乔觉说,惠明,这个家好吗?惠明用小手接着从洞顶飞泄而下的涧水说,好,好玩。金乔觉说,不是好玩,是要修行,修行你懂吗?惠明说,我懂,父亲从小就跟我说过了,修行能了脱生死。金乔觉很高兴,到底是佛国大地,连这么小的孩童也懂得如许的佛理,还怕佛法的甘露不能滋润这里的大地万物吗?金乔觉又说,你要记着,出家修行可不能像你孩子绕栏骑竹马那样开心快乐,那是要收摄住所有的狂心意念,甚至在你去泉边洗钵的时候也要想着解脱的方法。

这时惠明说,师父我饿了。金乔觉说,好的,我这就为你做饭去。说着,金乔觉从行囊中取出一只三足铜鼎,随手抓了一把白米放进铜鼎。惠明说,这么少啊?只怕我一人吃也不够呢。金乔觉说,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作细水长流吗?你放心,我自有办法。金乔觉走出洞外,过了一会儿,手中捧着一捧白泥。惠明说,师父要做泥菩萨吗?金乔觉说,你看,这叫观音土,能当饭吃的。金乔觉说着将食指抠出一撮白泥放到惠明的嘴里。惠明尝了尝,皱了皱眉头说,不好吃,不好吃,一点味道也没有。金乔觉又走出洞外,再进来时,手中又捧了几颗山药般的东西。金乔觉说,我说过了,你们这山上处处是宝,饿不死老僧了。惠明知道,那东西名叫黄精,是一味中药,但也是不好吃的。惠明想着今后要跟着师父过这样一种生活,脸上自然露出一丝愁苦。

一天一天过去了,惠明终于露出了要回家的意思,却又舍不得师父,舍不得那只白犬谛听。金乔觉看出惠明的心思,他知道,这孩子因缘未来呢。此次经历,不过为他种下善根,尤如丢下一粒籽,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佛法的种子会长成一棵苍天大树。于是他说,惠明,你先暂回家住一阵吧,等你什么时候想和师父过这洞中的日月了,你再来吧。惠明听说就又抓住师父的衣襟哭了起来。金乔觉知道孩子还是舍不得他,于是又宽慰他说,你是不放心我吗?你看,这飘忽不定的烟霞,这山间的糜鹿和树上的叮当鸟都将成为我最好的伴侣。惠明只是在哭,说不出任何话来。于是,金乔觉替孩子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路说着开心的话儿,一直把惠明送到那条通往闵园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