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战国非常人物:揭开尘封的历史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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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天下定于一

新君襄王魏嗣拥着裘皮长袍,烤着熊熊的炭火,倚靠在小矮几案上。见孟子进来,没等孟子行礼,突然冒出一句话:“天下恶乎定?”(如何定天下?)饶是孟子大师见多识广、修养甚高,冷不丁吓一跳。新王过于轻佻,虽然自己确实来讲述治国平天下之道,但起码的礼貌该有,起码的礼仪该有。儒家讲礼,君王有君王的礼,臣子有臣子的礼,老百姓有老百姓的礼。再说两人也不熟,才第一次会面,搞得像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君王的礼就是领导人的威仪,威从心中出,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一切按部就班,不能着急。泰山崩了,脸不变色心不跳,不慌张不逃跑。因为发生那么大的山崩,你跑得了吗?横竖埋山底下,何苦丢那个人,这就是领导人该有的素质。千丢万丢,尊严不丢,否则威风扫地。越王勾践可以舔吴王夫差的粪便,但在越国人民面前必须保持威严。

魏襄王着急为了治国,刚刚继位便急匆匆把孟子大师召进宫来询问治理天下的道理,求治心切可以理解。

对于孟子来说,这是一次机会,难得的机会。到魏国做什么来了,求官,一展平生抱负,泽被苍生。好容易魏惠王有些理解自己的观点,不巧老王去世。换班子是进人的大好机会,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新臣新气象。魏襄王在考察干部,组建新团队。

孟子静静回答道:“定于一。”

没边际的回答,一什么呀?一个人?一句话?一张戈?一个国家?

魏国四战之地,刚刚退出连横,得罪西方强国,魏襄王此时满脑子战争,立即意识到“一”就是“统一”的意思,天下一统才能四海平安。于是,魏襄王又问道:“孰能一之?”(谁能统一天下?)孟子顺着魏襄王的意思回答道:“不嗜杀者能一之。”(不喜欢杀人的人能够定天下。)魏襄王嘎嘎一笑,质疑道:“不杀人,谁肯把地盘交出来?”

孟子道:“天下所有的人都会交出来。”然后,孟子大师开始讲道理,“天大旱,禾苗枯萎。此时下一阵好雨,禾苗就会恢复勃勃生机。如今列国诸侯没有不喜欢杀人的,各国频繁发动战争。早晚有一天人们会厌倦战争,厌倦杀人的君主,仰盼倡导和平仁爱的明君。大王何不做不喜欢杀人的君主,何不做及时雨呢?”

魏襄王木然地听完,挪挪身子烤火去了,孟子知道魏国的旅行结束,该回家啦。

孟子行礼毕,转身走出大殿。有人问道:“新君何许人?”孟子毫不掩饰对魏襄王的不满,回答了一句被儒教子弟奉为经典的骂人话:“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看上去不像个领导人,通过接触,看不到谦虚和畏惧之心。)我们知道相术的重要,每个有志于做点事情的人必须略通一相术。我们不指着相人算命挣钱吃饭,可以不必去背那些固定的骨法、相面法,那些是江湖郎中的手艺。我们只需看精气神,气宇神态和言谈举止。曾国藩的《冰鉴》即是相人的一本好书,曾国藩本人是相术大师。

不过,大家千万不要沉迷于相术,那只是参考。人不可貌相,历史上很多其貌不扬的人都是杰出的人才,也有不少相貌堂堂的人一事无成。孔子说过,“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曾国藩也曾吃过相术的苦头,可见识人、知人的困难。

曾国藩率湘军镇压太平军时,以匡复天下为己任,礼贤下士,网罗天下人才。有一人来谒见。曾国藩一见,好面相、好骨法、好气质,好谈吐,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两人谈及用人必须杜绝被欺骗的事,此人义正词严,妙语连珠。说道:“胡林翼办事精明,人不能欺;左宗棠执法如山,人不敢欺;您中堂大人虚怀若谷,爱才如命,待人真诚,品德高尚,人不忍欺。”

谁都不忍心骗您,曾国藩大受感动,引为知己,留在军中待为上宾。不久,授以千金巨款,托他采购军火。此人拿到钱后,黄鹤一去不复返,只留白云千载空悠悠。众人大怒,要在全国通缉捉拿此人,曾国藩沉默良久说道:“算了,算了吧!”以相术识人自诩的曾国藩不停地喃喃重复一句话“人不忍欺,人不忍欺呀!”对于厚黑子弟来说,没有什么不忍心,骗曾国藩的人算得上厚黑教一位不知名的奇人高手。

孟子大师给魏襄王相了一面,他从哪个角度得出的结论,到底什么是“一”呢?

做人要谦虚,做君王更要谦虚。一国之君,万人之上。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管多少人,多少人琢磨怎么骗你。白天琢磨,晚上琢磨,无时无刻不琢磨。从你手中骗官、骗钱、骗名、骗感情。这么多人想方设法骗你,你不害怕、不谨慎、不小心,大大咧咧,满不在乎,能保住万里河山、身家性命吗?

魏襄王不学习,没知识,信口开河。走路人可以,反正我打酱油,怎么高兴怎么说,怎么开心怎么玩,君主不可以,想做大事的人不可以。

魏襄王和孟子大师一开始就各说各话,孟子说“定于一”,那是哲学范畴的理论。《道德经》中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就是道,自然界的总规律。有一才有二;有第一辆车才有第二辆车;有第一个情人才有第二个情人,大家一起来,也要排一、二、三。一是最根本的东西,是出发点,所以《道德经》用一来代表事物的规律。

宇宙真理好比一山好矿,春秋战国诸子百家都是上山开采的人,老子采的东西最丰富,因而《道德经》一书是周秦学派的总纲。“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孟子说“定于一”,即引用《道德经》上的话。想做事情必须找到规律,踢足球有规律,打麻将赢钱有规律,定天下一样有规律,这个规律就叫做“一”。

做君主真是不容易,天天被别人考,不读书、知识少遭人笑话,别说魏襄王一个纨绔子弟,有几个人懂啊,太难为他。你孟子倒是说得明白一些,装什么深沉。孟子不是装,儒教必须这样,否则怎么能达到“黑而无形,厚而无色”的境界。事事说透,件件挑明,那岂不成了曹操一类的人物。所以孔子不断重复,“三人行必有我师,不耻下问”。

魏襄王不问,自以为是,搞错孟子两个意思,“一”不是统一,“不喜欢杀人”不等于“不杀人”,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孟子从来没有说过“不杀人”。不杀人的人是佛教徒,不喜欢杀人的人才是儒教徒。曾国藩号称大儒,又号“曾剃头”,谁见过他不杀人。

孟子瞧不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魏襄王,如果换作旁人,老夫子早不搭理他。但是孟子心里清楚,这是一次大考,魏襄王在选择新相邦。孟子耐心做了一番比喻,劝魏襄王做及时雨。这里隐藏着极深的厚黑之道,禾苗成熟才能收割,没有成熟之前要悉心呵护。你想割羊身上的毛,必须养,不养哪来的羊毛?种田、养花、钓金龟婿,都要付出,不付出怎么会有收获。同理,百姓富裕天下才能太平,没有富裕之前君王要付出,要下雨。

儒教好比“练内功”。魏惠王这种人不喜欢练内功,练内功日久天长,耗神累心,不见进步,不如练几招精妙的招式,直接取人性命。想一招见效唯有“纵横家”。魏襄王放弃孟子,选择公孙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