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有一句从中世纪流传至今的格言——一杯白开水,一口干粮。只要爱人在我身旁,哪怕是荒漠,也会变成天堂。是啊,再苦再累,日子过得再清贫,只要有爱人相伴,拥有他或者她忠贞不渝的爱,生活就会变得五彩缤纷,就会散发出无穷的魅力,就会让你觉得是生活在如梦似幻的天堂里。岁月之河流淌的不是苦涩与艰辛,而是清澈甘甜之水,是幸福的玉液琼浆。踏上寻妻之旅的叶枫茕茕孑立,形单影吊,即使是身处天堂,他也会觉得是行走在荒漠中,更何况是在离天堂不胜遥远的人间。他的心只感到凄苦和孤寂,和周围的繁华喧嚣显得极不协调,格格不入。就好像这个世界是实实在在的,熙来攘往的人群,喧闹的街道,琳琅满目的商品,嘈杂混乱的叫喊声,高楼大厦,青山绿水,寂静的村庄,一望无垠的田野等等;而他,却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一个遁化无形的幽灵,游荡人间。只有找到了心爱的妻子,影子和幽灵才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能说会动,能感受到人间的温暖、甜蜜、幸福等等妙不可言的感觉的人。他深知,从幽灵到人,这是他此时正在经历的人生之旅中最重要的,也是必须做到的蜕变,犹如死而复生一样。他必须活过来,不为别的,就为他心爱的妻子——他的芸儿。
只有每天接到周芸的电话时,叶枫才会露出笑容,其余的时间他的脸就像一座冰雕。从他身旁经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避开他,并向他投去诧异、冷漠的目光,仿佛他是个外星人。在电话里,他俩总是说一些琐碎的事情,诸如:你还好吗?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别饿着肚子,要多吃点,吃好点。天冷了,记得早晚多添件衣服,睡觉时盖好被子,别着凉等等。千篇一律,几乎从不触及敏感的话题。其实,他俩都知道应该说出来,而不是闷在肚子里。可两人似乎达成了默契,彼此心照不宣,都觉得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但在他俩的内心里,都清楚这不是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问题,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回答。导致他们这对新婚燕尔天各一方的缘由在彼此的心中就像一团浓密的黑雾,他俩都怕去吹散这团浓雾,因为这团浓雾中有他们都感到畏惧,还不敢面对的东西。虽然他俩的身体不能相依偎,可他俩的心灵是息息相通,紧密相连的,任何时候都能感应到对方的心声。千篇一律的琐碎话语丝毫没有让他俩感到厌烦,而是百听不厌。即使颠来倒去总是那几句话,他们也可以反反复复,说了又说。爱,在平平淡淡,琐碎繁杂的日常生活细节中,并不会萎缩消隐。只要你用心,就会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无处不在的爱。
首先,叶枫去了周芸的老家,她父母对他的突然到来显然是早已知晓似的,见面时毫无惊诧之色。事实上,就在两天前周芸才离开二老。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致告诉了他们,只是没有说出自己为何要暂时离开叶枫,她父母也没有再三追问。临走前,她嘱咐父母,等叶枫来了后不要去责怪他,她会很好地解决横亘在他俩之间的问题。儿行千里母担忧,面对女儿的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母亲心中的忧虑是不言而喻的。可母亲知道女儿大了,就像一只飞翔在空中的鸟儿,即使遇上暴风雨,它也学会了独自面对,并且会安然渡过难关。
从周家出来时,叶枫感到十分愧疚。特别是二老不但没有口出怨言,反而百般安慰他,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感受到他们慈父祥母的关爱,他备受感动。临别前,他对二老说,他一定会找到周芸,带着她回到他们身边,让他们快快乐乐,颐养天年。
紧接着叶枫马不停蹄地赶到北京,他希望方玲、周睿和何雪能告诉他一些周芸的消息。可是他一无所获。周芸根本没来北京,他们三个也只是在和周芸通电话时才知道一点情况,而且知之甚少。方玲一再追问周芸,可她只是说让他们放心,她不会有事的,再就是三缄其口。至于她的行踪,他们就更不知道了。看着叶枫忧心忡忡,眉心紧锁的样子,方玲也不忍心再去埋怨他,反而一再劝慰、开导他。
就在叶枫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妻子的时候,周芸却主动告诉他,她在南京,并且让他也赶去。在电话里,她显得挺开心,喋喋不休地说南京城的名胜古迹,她希望他俩能在六朝古都不期而遇。她还饶有兴致地提出一个类似捉迷藏的游戏,她说以后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告诉他,只是不会说出具体行踪。她还让叶枫不要刻意去打听她住在哪个宾馆,也不要去机场询问她是何时抵达,又是几时离开,下一站是去哪里。她相信他们之间有一种神奇的心灵感应,这种奇妙无比的心灵感应就像一根无形的细绳,他俩的心灵之手分别抓住细绳的两头,他俩只要不停地拉着细绳向前走,就一定会走到一块的,而且会很快就相见。周芸一定是为她的奇思妙想而沾沾自喜,而喜不自禁,在电话里叶枫竟然听到了她开心的笑声。一个多月了,这再熟悉不过,再动听悦耳不过的笑声又在耳旁响起了,即使是在电话里听见,叶枫依然感到无比亲切,令他心神荡漾,欢喜不已。临挂断电话时,周芸说她是多么的想他,还对着手机给他送上一个甜甜的吻。听着手机里传出的亲吻声,叶枫就感觉周芸好像就在他的怀里,他似乎已闻到了她身上的悠悠体香,看见了她迷人的笑靥,感受到她的香吻就印在脸上,热乎乎,甜丝丝的。
叶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北京,直飞南京,在飞机上,他闭着眼,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奇妙的场面:也许就在机场的大厅里;也许是在雨花台;在波澜不兴的玄武湖畔;在莫愁湖;或者在中山陵;在总统府;要不就是在川流不息,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总之,这次南京之行,一定会遇上心爱的妻子,因为他们俩有着神奇的心灵感应。
机场没有,雨花台没有,玄武湖畔没有,莫愁湖,中山陵,总统府也没有,就是在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也没有。整整四天,渴望、期盼的奇妙场面始终没有出现。叶枫是大失所望,越到后来就越心烦意乱。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美丽的风景,去瞻仰历史古迹。每天在电话里,周芸都鼓励叶枫千万别灰心丧气,也别焦灼不安。她还提到了不久前他们去美国度蜜月时,在马刺队的更衣室看到的那段名言,提到叶枫亲口对她说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解释。她还说不要为了找寻她而四处游历,这不仅是一次千里寻妻之旅,更应该是灵魂净化的历程,而且也是一次视觉、听觉,乃至心觉的神奇之旅。等他们不期而遇后,等他们回家后,她还要听听他这次奇妙之旅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她希望她心爱的丈夫能再次给她带来心灵强烈的震撼,再次让她看到他的神秘之处。周芸还煞有介事地说,将来要让他写出一篇洋洋洒洒的游记,她可是要给这篇让她充满期待的游记作评定打分。如果不能让她感到满意的话,可是要对他严惩不贷,至于如何惩罚吗,暂时她还没想好;如果满意的话,就有重奖,她已经想好了怎么奖励他,只是暂时不告诉他。周芸的话就像一阵撩人的清风,吹开了笼罩在叶枫心头的阴霾。虽然还没有完全吹散,但他已经觉得神清气爽不少。他相信不久后阴霾将消失得干干净净,心灵的天空又是一片明净。
叶枫不再那么急切地盼着马上就与周芸相遇,他清醒地意识到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那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沿着周芸心灵的芳踪一路追寻下去,并在心中默默地准备他的心灵游记。
灵魂的净化之旅,周芸一语点醒了叶枫。此前,他曾不止一次打开自己的心灵之门,可每次都会横生意外,让他不得不中止心灵的探索之旅,重新关上心灵的大门。即使是浮光掠影般的匆匆游览,都会令他看得触目惊心,胆战心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心灵竟会如此肮脏,如此不堪入目,以至于每次被不期而至的诸多意外扰乱心神时,他都会暗自庆幸,飞快地逃离心灵的山谷,出来时犹自惊魂未定,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就像去了趟鬼门关似的。过后,他总是想着等报复郑兵一事结束后;等和周芸的婚礼举行后;等生活安定下来,纷乱的心完全平静下来后,再从容不迫地打开心灵的大门,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地来一次心灵大检查。这一次,他不会再草草了事,一定要对自己的心灵之谷彻彻底底地改造。他的决心是如此之大,不可动摇,可是事态的发展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又一次与他的意愿背道而驰。他真的很伤心难过。正如一句成语说的——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成功在望之际,他却摔倒了,而且摔得很惨,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他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找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他很清楚,这并不是别人强加在他头上的灾祸,也不是毫无来由的无妄之灾,飞天横祸,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这是他以前不曾认识到的,因此他能坦然面对,接受老天爷对他的严厉惩罚,但是他不愿看到纯洁无瑕的周芸因为他所犯下的罪恶而受到任何伤害。他希望惩罚的火焰全部烧在他身上,可是他俩的心早已融为一体,他身上的熊熊大火怎么会不舔烤着她洁净的心灵呢!他们是心心相印,休戚与共的夫妻啊!
愧则有余,悔则无益。叶枫明白当务之急是赶紧熄灭身上和心中的惩罚之火。用什么来灭呢?用心灵的甘泉!
再一次打开心灵的大门,叶枫踌躇满志地大踏步走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混沌一片,以前还能辨清前进的方向,现如今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叶枫并没有感到害怕、恐慌,而是镇定自若,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自信的微笑。虽然在漆黑一片中没有一面镜子,没有一束光让他看清自己的笑容,但他知道自己的笑容不是苦涩的,而是平静、淡定的。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即使这是最黑的黑暗,它也终会被光明刺破,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他静静地,耐心地等待拂晓的来临。
一缕细如发丝的微光从深邃的黑暗中钻了出来,它慢慢地爬上叶枫的脸颊,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他静静地看着微光从一缕变成一束,然后是一片。天空渐渐泛白了,黑暗正在悄无声息又无可奈何地消退。它是脆弱的,是不堪一击的,仅仅一线光明就能立即撕开它貌似坚硬无比的面罩,它只能乖乖投降,束手就擒。害怕和恐惧就是黑暗的面罩;没有面罩的遮蔽,黑暗只能被光明轻轻松松击退,被彻底征服,它再也不能肆意猖獗,为所欲为了。
除了恐惧本身,再没有什么可怕的。这句话说得实在是精辟。叶枫心中默念着这句至理名言,大步流星地朝心灵的山谷走去。
虽然叶枫在心理上作了很坏的准备,可是眼前的景致还是让他大惊失色——自私让生命之树枯萎;仇恨让灵魂之泉干涸;虚伪让精神的沃土变得荒芜;狡诈污染了纯净清新的空气;罪恶腐蚀了爱情的磐石;迷惘蹂躏、践踏了茵茵绿草;悲伤和痛苦在天空中凝结起浓密的乌云。心灵的山谷到处是枯枝败叶,污泥脏水,臭气熏天,紫雾氤氲,几乎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可以落足。“这就是我的心灵之谷吗?”叶枫不禁扪心自问。和理想中的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溪水潺潺,天空明净,馥郁芬芳,气象万千,生机盎然,竟会有天壤之别呀!
尽管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堪入目,但是叶枫还是坚强、勇敢地接受了这个严峻、残酷的现实。他再也不能怯懦地逃避了,逃避的结果只能让不堪入目的心灵之谷变得更加肮脏、丑陋,而改造,重建的工作将会难上加难。
伟大的莎士比亚曾说——站在岸上静观船舶颠簸于海上是一件快事,站在城堡上的窗前俯视下面的厮杀和险恶也是一件快事,但站在真理的巅峰上,目睹山下谷中各式各样的谬误,彷徨,雾障和风雨,那才是无与伦比的快事。身处心灵山谷中的叶枫意识到他最该做的就是尽快站在真理的巅峰上,去尽情享受那无与伦比的快事,然后用真理去改造,去重建自己的心灵山谷。
真理的巅峰在哪里呢?当然,它就在人间。步出心灵之谷的叶枫开始在人世间寻找真理的巅峰,他相信在这次灵魂净化之旅中,他一定能找到真理的巅峰,并且能攀上巅峰。
游历对于年轻人而言是一种教育,对于年长者而言是一种经验。对于如今的叶枫而言,游历既是一种教育,也是一种经验,是二者有机的结合,就像水和面粉掺和在一起而成为面团一样。只是教育的成分比经验来得多一些而已。教育为叶枫指明了真理的巅峰的方向,而经验则让他避免走过多弯路。
既然是真理,就该是放之四海而皆准,普天下亿万万人民都适用的,而且唯有广大的劳苦大众适用的才能算作真理,因为真理是灿烂的,只要有一个缝隙,就能照亮整个田野。叶枫准备走进真理普照的田野中,走进仍在生活的底层苦苦挣扎,需要真理的光芒照耀,指引的人民中去。刚过而立之年的叶枫读书破万卷,博学多识,很多知识和道理他都能脱口而出,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令人心悦诚服。但是他所说的,大部分他都没有切身体会,有些不过是照本宣科,甚至不乏生搬硬套之嫌。有句话说得好:人哪,一辈子琢磨的其实就是你身边的那几个人。这句话只适用于平凡之人,而叶枫就自认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他虽然博览群书,可并不认为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他虽然明白很多道理,可这些道理似乎与他无关。他的生活圈子太小了,几乎是故步自封。他的脑海中经常出现的无外乎自己的家人,杜平一家,何明皓父女,老船长,还有胡斐,李翊等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当然最多的还是他生命中的三个女人——辛虹,陆晓云和周芸。至于人世间的芸芸众生,即使是认识的,他也几乎不曾想起过,更别谈数不胜数的陌生人了。他就孤独地生活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就像是飘浮在人世的边缘,若即若离。人世间的一切沧桑变化,他只是通过书本或日新月异,迅猛发展的新闻媒体去了解,去认识。至于真理这个伟大的词汇,自从大学毕业后,他还从来没有静下心来思索过。叔本华曾说过——一种纯粹靠读书学来的真理,与我们的关系,就像假肢,假牙,蜡鼻子甚或人工植皮。而独立思考获得的真理就如我们天生的四肢;只有它们才属于我们。这正如我们的一句古语说的——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真理的巅峰在纸上只是一幅画,而在人世间却是真实的一座高峰。醒悟过来的叶枫朝着这座巍峨挺拔的山峰进发了。
周芸到武汉了,叶枫立即启程赶去,不过这次他没有选择又快又舒适的飞机,而是坐上了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了,淡忘了的火车。随着改革开放后经济建设如火如荼地展开,坐飞机已不再是人们心中的一种奢侈的梦想。神州大地上大大小小的机场如星星之火般燎原起来,蔚蓝的天空中时时刻刻都有各个航空公司的飞机在云层中穿梭。有不少人乘坐飞机已是家常便饭的事,不值一提。但是,对于生活还在遥望富裕,还在努力挣脱贫穷束缚的广大人民群众来说,汽车和火车才是他们出门远行的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坐飞机仍是他们的一个遥远的梦想。尤其是在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期间,汽车和火车上人满为患,超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而唯独飞机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哪一位乘客手中的机票上打印着醒目的站票。回到老百姓当中是叶枫踏出寻找真理的巅峰的第一步。
如果不是急着赶到火车站,如果不是不熟悉南京的公交车路线,叶枫一定会去体验一下乘坐拥挤不堪的公交车的滋味。坐在出租车上,透过车窗玻璃,看着滚滚车流中一辆辆大同小异的公交车,叶枫想着等到了武汉后,一定要亲身体验一番。
进入晚秋季节的南京,已经褪去了炎炎夏日的酷热,这座著名的火炉名城沐浴在灿烂明媚的阳光下,秋风送爽,令人好不惬意。虽然热热闹闹的十一黄金周已过,但是偌大的站前广场上还是人潮涌动,来来往往,神情各异的行人络绎不绝;嘈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下了车,叶枫径直向售票大厅走去,好不容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进入售票大厅。还好,排队购票的队伍并没有形成一条条长龙。叶枫加入了购票队伍的行列,耐心地等待,一步步向前蠕动。不到半小时,他就蠕到了窗口前,脑海中却又闪过一个问题——是买硬座呢?还是硬卧?或者是软卧?没等他想清楚,售票员就不耐烦地问他要买什么票。算了,来个折中吧。不到一分钟,一张开往武汉的硬卧车票就到了叶枫手中。拿着车票,他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和感触。难道就为了事隔多年后再次乘坐轰隆隆的火车而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吗?显然不是,叶枫很清楚自己为何而激动。
候车室里到处都挤满了人,一排排长椅上坐满了候车的旅客,就连过道上也都是或站着,或蹲着,或者干脆铺张报纸席地而坐的旅客,大包小包的,几乎没有落足之处。人群中,有的无所顾忌地大声喧哗;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边说还边用手比划;南腔北调,像一锅沸腾的粥。有的干脆四个人围成一个小圈打起扑克来;还有些像叶枫这样的单身客。低头聚精会神看报纸,杂志的有;无聊地嗑着瓜子,吃着各式各样的零食,东张西望的有;倚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打瞌睡的有;拿着掌上游戏机双手不停地乱摁的有;戴着耳塞,眯着眼睛,悠然自得地听MP3或者随身听的有;抱着小孩喂奶,逗小孩子玩的妇女有;欢蹦乱跳,在人群中像条滑不溜湫的泥鳅一样钻来钻去的孩子也有。有刚进来举目张望,希望能找个位置的旅客;有从人群中向里挤的男女;有手捧着一大沓报纸四处兜售的小贩子。有的人像叶枫一样衣冠楚楚,气度不凡,但绝大多数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形容猥琐者也不乏其人。衣冠楚楚,气度不凡者如鹤立鸡群般醒目,如万绿丛中一点红,总是很容易被发现。但是叶枫却发现这些外表看来仪表堂堂者对身边的平民百姓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神情,好像与他们同在这个大厅里等车是一种耻辱似的。看着眼前纷繁混乱的一幕,叶枫不禁想起了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人生就像那树上的花儿,有的被吹进屋里,落在漂亮的坐垫上;有的飘过篱笆,落入粪坑。都是花儿,为何落在漂亮的坐垫上的就会被关注,而落入粪坑的就无法引来关注的目光呢?同样是人,为何会有尊卑贵贱之分呢?有的人生来就锦衣玉食,养尊处优,颐指气使;有的人却一生穷困潦倒,奔波劳碌,处处遭人白眼,受歧视,时时得忍气吞声,还自惭形秽。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幅用时间之笔画成的风景画,有的挥毫泼墨,轻描淡写地就绘制出一幅美丽的画卷;有的穷其一生,画出来的却是不伦不类,丑陋不堪的景色。古人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眼前这些鹤立鸡群者凭何漠视身旁的劳苦大众?他们的优越感又从何而来?仅仅因为他们的衣着相貌与众不同,因为他们的生活相对富裕,口袋里的钱更多些,事业更顺利些,他们就可以藐视,看不起生活得不如他们的穷人吗?当他们在和比他们更有优越感的人在一起时,他们会不会也自惭形秽,甚至卑躬屈膝,奴颜媚骨?人生犹如过眼云烟,稍纵即逝,为什么在这短暂的人生岁月里,人们总是浪费不少宝贵的时光,去无聊地思索,琢磨——我比谁优越?谁又比我更优越呢?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这句朗朗上口的诗句也许人人都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可真的有几人确实珍惜宝贵的光阴呢?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大言不惭地说他从未虚度光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让宝贵的光阴白白流逝掉,每个人都曾有过“我比谁优越,谁又比我更优越”的无聊之极的思索,琢磨。我们能做到的只是尽量不要虚度光阴,尽可能不去思索,琢磨这个无聊的愚蠢的问题。站在候车室里,叶枫的思绪如骏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上。
候车室里传来了车站播音员响亮的声音,叶枫混乱的思绪就此戛然而止,就像火车突然间紧急刹车一样,飞奔的思想列车和人性的轨道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叶枫的嘴角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像是对自己杞人忧天,庸人自扰的嘲讽。人生,这是一门多么博大精深的学问啊!多少人皓首穷经,苦心钻研,也不过是略知皮毛而已。叶枫啊叶枫,你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介凡夫俗子,你又怎能参悟人生的道理和真谛呢?
跟着缓缓流动的人群,叶枫一步步走向验票员。等他跨过验票口,再回头看看身后,看见的是一片狼藉,空荡荡的长椅上和过道上散落着旅客们扔下的垃圾,乱七八糟的。水果皮,空易拉罐,瓜子壳,皱巴巴的报纸,塑料袋,随处可见。叶枫不由得皱起眉头,他似乎有点明白了刚才自己思索的优越感是从何而来的。这些垃圾绝大多数是那些衣衫不整,形容猥琐者留下的,他们也许根本就不曾意识到这是对环境的一种破坏行为。而为数不多的仪表堂堂者,叶枫几乎没有看见他们随手乱扔垃圾。有几位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女,叶枫亲眼看见他们起身离开时把垃圾袋随手拎着带走了。候车室里不是没有垃圾箱,可真正做到把垃圾扔进垃圾箱者却是寥寥无几,而这些寥寥无几者正是刚才令叶枫甚感不快的面露优越感的那些人。
社会的进步不是只体现在物质生活的提高上,更应该进步的是人们的思想素质,自身修养和文化知识。思想的进步才是社会进步的动力源泉。乱扔垃圾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是小事情中也能发现大道理呀!叶枫若有所悟。我们的社会在进步吗?当然,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但是透过事实的表象,才发现我们思想进步的速度是远远赶不上物质生活的飞速提升。这就好比两个人从同一个地方同时出发,去另一个相同的地方,一个是坐拖拉机,另一个则是坐飞机,谁快谁慢自是不用明言。
空荡荡的长椅和过道上很快就被新涌进来的旅客给填满了。叶枫扭头向站台走去,心中默默祈盼着新涌进来的旅客不会再去破坏本已就不堪入目的环境了,至少这份破坏应该有所减轻。何时,我们才能看到人潮退去后是干干净净的空荡荡呢?
上了车后,叶枫又发现旅客们正争先恐后地抢着将自己的行李尽快摆放在行李架上,为此有的人还争执不下,大呼小叫的各不相让。叶枫找到了自己的铺位,抬头看看,行李架上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包。他的随身行李只是一个并不鼓胀的手提包,可怎么也找不到一点空间安置它。还好,叶枫买的是下铺,他把包随手塞在铺下。直到火车开动后,车厢里吵吵嚷嚷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
晚上熄灯后,车厢里安静了下来,旅客们大多都躺在狭窄的床铺上睡觉了,只有隆隆的车轮声不知疲倦,枯燥乏味地响个不停。叶枫躺在床铺上,怎么也睡不着。也许是多年没坐过火车了,乍一上来还有点不太适应。再者,他也习惯了晚睡。想着白天在车站候车室里目睹的场景,叶枫的心有万千感慨,对于人生的认识和思索在他的脑海里盘旋萦绕。
每次停靠站,对面中铺的一位中年妇女都会爬起来,悄悄地检查行李架上的行李,看到没有被偷走,她才安心躺下。如此这般两三回,就已经到凌晨快三点了。叶枫仍然毫无睡意,他知道今晚是睡不着了。出于好意,叶枫主动对又一次醒来的中年妇女说,他反正睡不着,到天亮也没几个小时了,他会留心帮她看护好她的行李。中年妇女冷漠地一口拒绝了,然后就躺下了。虽然看不清她的神情,可从她说话的语气中,叶枫听出了她对自己的善意大感意外,心生疑惑,好像他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叶枫想想,自己深更半夜不睡觉,还冷不丁地提出来为一位陌生人看护行李。这怎能不令人有所误解。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彼此间的信任虚无缥缈得就像天堂里的空气一样。感慨之余,叶枫并没有因为中年妇女不信任自己而心生不快。
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叶枫大为不快,甚至有点气塞心胸,无处发泄的感觉。中年妇女自从叶枫说出他的好意后,就再也没有睡着,虽然她也没有再起来一次,但她的辗转反侧已经告诉了叶枫,她还躲在黑暗中时不时地向叶枫偷瞄上几眼。叶枫感觉到她在提防他,心里很不舒服。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怀疑当作贼来对待。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叶枫是真的很生气,可有气却无处发泄,只能闷在肚子里。
天亮了,旅客们陆陆续续醒来了,窝了一肚子气的叶枫赶在大家争相抢着刷牙洗脸前就已经做好了这项每天必不可少的工作。中年妇女在他拿着牙刷,牙膏,杯子和毛巾走后,也匆匆起来了。等叶枫回来后,发现她床铺上的被子已经叠好了。
叶枫似乎想证明点什么,虽然他也说不出是为了证明他的思想纯洁、高尚,还是表白自己不是一个图谋偷东西的贼。在到达武汉之前,他主动和这位对他心存戒备的中年妇女搭话。两人斜对面坐在下铺的床上,就天气呀,火车提速呀,列车员的服务等话题,漫不经心地闲聊着。中年妇女有一搭没一搭的,不冷不热,始终和叶枫在心理上保持一定的距离,像是冷眼旁观似的。
直到列车到达武汉车站,中年妇女仍是对叶枫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两人都提着行李下车,淹没在滚滚人流中。叶枫心中有点失望,也有点气恼。可总不能开门见山地质问中年妇女,别把他的一片好心当作驴肝肺,好像除了她之外人人都是贼一样。还没出站,叶枫的失望和气恼就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干吗自寻烦恼呢?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她爱咋想让她想去吧,脑袋长在她身上。
当叶枫在电话里把这件事说给周芸听时,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还调侃说叶枫不知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最后周芸还是鼓励他不要灰心丧气,不要气馁,毕竟好心总会有好报的,不是每个人都像这位中年妇女一样总是先把人往坏里想。
深夜站在窗前,叶枫还在想着这段旅途中的意外的小插曲。窗外一派宁寂,皓月当空,熠熠青光从天宇倾泻而下,大地安详地舒展着自己的筋骨,它睡着了。夜深人静,万念俱寂。看着窗外迷人的夜色,叶枫的心中却思绪如潮,他转身从包里取出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信任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基础。时下,信任的基础已是岌岌可危,就连普通老百姓间的交往也是各不信任,时时刻刻提防着周围的人会背地里暗算自己。人心不古,世道浇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良好风气和社会美德,在商品社会利益至上的大潮中被冲击得面目全非,支离破碎,更别说社会公德心了。经济浪潮是一浪高过一浪,是的,人们口袋里的钞票多了,可灵魂中纯朴善良的美却一再褪色,如同水洗般苍白。
西方国家的人们在和陌生人交往时,一上来先相信你,如果上当了,就永远不会再相信你了。而我们中国人则相反,和陌生人交往,先是不信任,必须经过仔细观察和多次考验之后才肯相信。每个人都在自己周身罩上一层无形的丝网,甚至有的人还紧张兮兮地戴上虚伪的面具,见面时笑脸相迎,嘘寒问暖,一副零距离的亲热感。可彼此的心却咫尺天涯,冷漠得全无表面上的古道热肠劲。正如齐豫在《答案》中唱的:天上的星星,为何像人群一样拥挤?地上的人们,为何又像星星一样疏远?这句歌词唱出了当今华夏大地的社会现状,也唱出了人的虚伪。
用感恩的心为你身边的陌生人点亮一盏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享受着他人给予的温馨的灯光。这话说得多好呀。如果我们人人都用感恩的心为身边的陌生人点亮一盏灯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将是多么的美好啊!到处都闪烁着温馨的灯光,这就是我们人类梦寐以求的博爱的世界,和平的世界,明亮的世界。
正如韦唯在《爱的奉献》中唱的: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明天。
一气呵成,如水银泻地一般。叶枫放下手中的笔,心中那个畅快,就好像他已经站在真理的巅峰上,目睹着山谷下各式各样的谬误,彷徨,雾障和风雨。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不一会叶枫就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天亮,睁开惺忪的双眼,叶枫扫视了一下明亮安静的房间,感觉遍体舒泰。好久没有睡上这样一个又香又沉的安稳觉了,尤其是在身旁没有心爱的妻子,这在以前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呀。
出宾馆前,叶枫先把昨晚一挥而就的心得体会发了个E-mail给周芸,然后就精神抖擞地直奔名闻天下的黄鹤楼去了。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叶枫站在黄鹤楼上登高望远,俯瞰武汉三镇之风貌。虽然没有感受到孟浩然的千古佳句中悠远空灵的意境,但心情还是格外舒畅。这是他自从踏上寻妻之旅以来第一次为眼见的景致给吸引住,而流连忘返。特别是在黄昏将至之时,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古香古色的黄鹤楼上,金光闪闪,蔚为壮观。
直至暮霭四合,夜色渐浓,叶枫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在回宾馆的路上,叶枫发了条短信给周芸,告诉她上午给她发了封伊妹儿,让她有空时打开看看。刚回到宾馆,还没进房间,周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两人这一通长聊,手机握在手中都有点发烫了,叶枫还舍不得挂断,就两只耳朵轮流着听。直到周芸说她的手机没电了,叶枫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机。周芸对他的有感而发是大加赞赏。用她的话说,在字斟句酌,文辞修饰方面还稍显不足,但是字里行间所表达出来的真实感受却是酣畅淋漓,振奋人心;让她看后亦热血沸腾,激动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听得出来,她对他的这篇心得体会十分满意。末了,周芸还提出来让他多去接触一些社会最底层的人民,了解他们的生活状况和思想,从而得到心灵的启迪。叶枫正有此意,周芸的提议和他的想法是不谋而合,他为他们的心灵感应而欢欣鼓舞。
叶枫已经认识到,广大劳苦大众的生活才是整个社会最该关注,最该受重视的。他们就像是金字塔的塔基,如果塔基不牢固的话,那么再漂亮,再坚固的塔尖也不会长存久远,如同昙花一现般坍塌。叶枫还明白,如果旅行的目的只是为了饱览祖国的名山大川,风景名胜,只是为了悦目的话,那么你的收获绝不会丰厚得让你喜出望外。也许过后不久,在你的记忆中,剩下的仅仅是一组组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的风景图画了。这不是叶枫此次旅行的真实意图,他时刻没有忘记,要攀登上真理的巅峰,要彻底改造,重建自己的心灵山谷。他正信心十足地行走在寻求真理,感悟人生的心灵之旅的道路上,他不会因为路旁怡人的景色而驻足不前,更不会离开心灵之旅的大道。
接下来,叶枫风尘仆仆地穿梭来往于各地的贫困阶层中,耳濡目染,更重要的是用心去感受,体会劳动人民的痛苦。真是触目惊心啊!他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感到迷茫,彷徨,困惑,甚至是悲痛。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那些贫穷的劳动人民生活在另一个世界,和他所生存的世界相距甚远。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奇怪的感觉完全是错误的,是荒谬绝伦的。他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只是这个世界是如此之大,如此之不可思议。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地域是他不曾去过的,也是他仅凭想象,仅凭他从书本或者各种新闻媒体报道中所不能准确定位的。现在,他走进了这个地域,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孤陋寡闻,才发现这个世界完全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世界。
在这段时间里,叶枫总是隔几天就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通过网络,以电子邮件的方式发给周芸,有时两人还直接在网上进行探讨,交流。有些感人肺腑,发人深省的感想,让他俩都感慨万千,不胜唏嘘。特别是叶枫所写的一篇如泣如诉的文章,他接到周芸的电话,首先听到的竟是爱人的哭泣声。周芸告诉他,她是流着泪看完整篇文章,感情真挚,催人泪下;文中所表达的思想犹如千层巨浪猛烈地拍打着心灵的堤岸,震撼人心呀!写这篇文章时,叶枫感到心在哭泣,在流血;他是断断续续才写完的,有时写着写着,泪水就模糊了双眼,万箭穿心般的剧痛让他无法继续写下去。等到写完后,从头至尾再阅读一遍后,他还是禁不住怆然泪下。这篇文章是这样写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记得上中学时,何老师在给我们讲解杜甫的这两句诗时,几乎哽咽得都说不出话来。他告诉我们,他曾经亲眼目睹过路有冻死骨的惨况,但那时新中国正处于百废待兴的困难时期,三年自然灾害虽然还不至于出现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社会现象,但路有冻死骨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只是那时的神州大地上还几乎没有出现过朱门酒肉臭的现象。何老师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他希望我们这一代再也不会出现路有冻死骨的惨况,也不会出现朱门酒肉臭的不正之风。时至今日,老师的话仍记忆犹新,只是他的美好期望落空了。我们不仅见到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实,而且还感受到了比之更加让人心痛的悲惨。
在去长沙的列车上,在嘈杂的硬座车厢里,我听到了一个真实的悲惨故事。说这个故事的是一位刚离开校园不久的青年,他说他的家乡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国有煤矿。十几年前,还处于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煤矿效益不错,矿山职工的生活不说吃的是大鱼大肉,穿的是时髦服装,可也算得上是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人们过着衣食无忧,平静祥和的日子。后来,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企业效益每况愈下。职工的生活是江河日下。下岗政策作为企业减员增效,扭转颓势,再创辉煌的撒手锏,不可避免地落在他们头上,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为了保住心目中曾经视为牢不可破的铁饭碗,大家费尽心机,各显神通。就像当年上山下乡的知青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择手段,削尖了脑袋要挤回城里一样,只求躲过下岗的厄运。可恶的是,有些胆大妄为的贪官竟然利用下岗政策作为他们聚敛钱财的利刃。甚至有些好色之徒,以此为诱饵,玩弄了多少善良无知,愚昧胆怯的女性。这位青年的邻居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夫妻,膝下一儿一女,都已上中学了。夫妻俩男的老实木讷,在井下采掘区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就像一头吃苦耐劳的黄牛;女的也是寡言少语,在烘衣房上班,工作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就像一只默默无闻的绵羊。他俩都来自农村,脾气温顺,性格懦弱,从不与人争执,人缘极佳。以前,他们一家四口可是人们交口称赞的模范家庭,夫妻俩的脸上总是挂着憨厚的笑容。但是下岗政策让他们原本幸福美满的家顷刻间土崩瓦解了,只剩下残垣断壁,一片瓦砾。
由于这对老实巴交的夫妻不谙世事,不懂得如何溜须拍马,送礼巴结;不明白官场上的一丘之貉们的蝇营狗苟之事,所以逆来顺受的他们理所当然地成为任人宰割的牛羊。无论他俩怎样苦苦哀求,叩头泣血,狼心狗肺之辈的领导都无动于衷。他俩实在是太老实了,而老实人注定是被欺负,被压迫,被剥削的对象。他俩无可奈何地下岗了,而且是被领导定性为——响应政策,光荣下岗。
下岗后,他们平静的生活被无情地击碎了,微薄的下岗工资难以维持一个家庭的日常开支,渐渐地就变得捉襟见肘,拮据起来;整日里愁眉苦脸的夫妻俩只好紧巴巴地艰难度日。及至后来,几乎到了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地步。为了省下粮食给正处于发育长身体阶段的儿女吃,他俩只好忍饥挨饿,一天只吃两顿饭,有时甚至只有一顿,还是稀饭。那个青年说,他曾经掀开过他们家的锅盖,那稀饭稀得都能照清人影。
最后,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男人实在想不通生活为何突然间就急转直下,如同飞流直下的瀑布一样。他无法接受这个异常严峻,残酷的现实,同时,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这个无以为继的现实。他偷偷摸摸的来到井下,来到他再熟悉不过的工作环境里,用一根绳子草率而又万般无奈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结束了自己的苦难人生历程。对于他的妻子儿女,对于他抛下的家来说,苦难非但没有结束,反而更加悲惨地延续着。他的妻子在获知丈夫的死讯后,也以同样的方式随他而去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呀!听到这里,我只觉得心已经停止跳动了,灵魂离开了我的身躯,去寻觅那对屈死的夫妻的亡灵。
事情发生后,丧尽天良的煤矿领导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过,竟然以大好人的形象出现在这对夫妻遗留在世,无依无靠的儿女面前,伪善地承诺由企业,由国家来抚养他们,让他们继续接受教育,将他们培养成为祖国的繁荣富强添砖加瓦的人才。真是无法想象他们有多么的厚颜无耻!别人在辛辛苦苦地添砖加瓦之际,他们却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抽去建设祖国的砖瓦。这样的败类,无耻之徒,可想而知,他们的官位是如何得来的。
新闻媒体的报道简直令人血液倒流。下岗夫妻的屈死,不仅仅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就好像死去的不是两个有血有肉,有儿有女的人,而是两只讨厌的苍蝇似的。更令人义愤填膺的是,他们居然含糊其辞,甚至是刻意让人们理解为这对夫妻是因为家庭矛盾,一时想不开才轻生的。这些新闻工作者把报道的重点都用在歌颂赞扬煤矿领导对夫妻俩遗留于世的儿女的关爱照顾上面,不惜挥毫泼墨,长篇报道。其文过饰非,颠倒黑白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无以为极。他们哪里还有一点点职业操守,他们胆大到公然强奸了人民大众获知真相的权利,玷污了人的灵魂。
就在我准备把这件听来都令人胆战心惊的事件记录下来,并写出自己的感受和体会的时候,我又听到了另一个真实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也是一位国有企业的工人,而且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工人,还荣获过先进工作者称号。就是这样一位兢兢业业,为企业的发展做出过突出贡献的劳动者,在下岗的滚滚恶浪中也被无情地淹没了。他没有怨天尤人,没有到处找关系,讲人情;也没有凭着过去优异的表现去找领导据理力争,而是平静地接受了下岗的命运。他还想着有朝一日,当企业恢复生机后,他又可以回到自己熟悉,热爱的工作岗位上。他的妻子和他是一个村的,因为他工作成绩突出,企业利用农转非的政策帮她把户口调入城里,但没有安排工作。他们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他下岗后,女儿就成了他最大的安慰。可是由于家里生活日渐拮据,他觉得愧对女儿。女儿爱吃红烧肉,以前每星期他都会给女儿烧一盘香喷喷,油光光的红烧肉。看着女儿吃得津津有味,他打心眼里感到生活是多么的幸福。可下岗后,他已没办法做到每星期都让女儿吃到令她几近垂涎欲滴的红烧肉。刚开始,一个月还能有个两三回,后来甚至连一回也难以保证。每当女儿不经意间流露出想吃红烧肉的愿望时,他都会因为无法满足女儿这个小小的愿望而愧疚不已。
初二下学期期末考试就要到了,当女儿怯生生地对他说,如果期末考试她考了全班第一,是不是能奖励她吃一回红烧肉。看着女儿殷殷期盼的目光,他一阵钻心的痛。无论如何都要满足女儿的这个愿望,这次他爽快地答应了女儿。女儿高兴得手舞足蹈,欢呼雀跃,他却觉得心在默默地流血。
女儿很争气,又考了第一名。他高兴之余,心中却犯了愁。在去菜市场的路上,他翻遍所有口袋也掏不出够买肉的钱。几天前,弱不禁风的妻子又生病了,他把省吃俭用攒下来准备给女儿买红烧肉的钱给妻子看病用了。他很想对女儿说,家里实在是没有钱了,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呢?女儿这段时间来废寝忘食,埋头苦读,就是想考第一名,能美美地吃上一顿红烧肉,他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女儿失望呢?
菜市场就在眼前,他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去。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肉摊前,等买肉的顾客都走光后,他咬咬牙,走上前,鼓足勇气对卖肉的师傅说称三斤肉,要半肥半瘦,带肉皮的那种。卖肉的问他是不是做红烧肉,他不敢看卖肉的脸,只是点了点头。肉称好后,卖肉的师傅把肉装入一个塑料袋中,放在他眼前的案板上。他装着掏钱,突然抓起眼前的袋子,撒腿就跑,头也不回一下。他从未跑得这么快,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飞奔,身旁惊呼尖叫的人和一排排整齐的菜摊,就像被迎面刮来的一阵狂风吹得齐刷刷向后倒去。他不知道卖肉的有没有追来,他脑子里乱哄哄的,身后追来的大呼小叫声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如同钟鼓齐鸣。他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痛苦呻吟:我是一个贼,一个明强的贼!
他太虚弱了,身体里仅存的一点能量转瞬间就消耗殆尽。没跑多远,他就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两条腿越来越沉重,像是不断往里面灌铅水。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他紧咬双唇,凭着一口气,拼命向前跑。他不敢张开嘴,他怕他只要一张开嘴,就会像一辆散了架的马车一样轰然倒下。
但是,他还是倒下了,是被追上来的卖肉的师傅恶狠狠的一拳砸在背上倒下去的。他只觉得背上像是被评书中的岳云的银锤给砸中了一样,五脏六腑都被震裂了,脊柱不知断成几截。拳头像雨点一样劈头盖脸地落在他的头上和身上,他根本没有力气挡住雷霆万钧般砸向他的铁拳。还是围观的群众七嘴八舌才劝住怒不可遏的卖肉的。他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鸡,被卖肉的拎到路边一个僻静的地方。
发泄完胸中的怒气后,卖肉的师傅看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他,似乎动了恻隐之心。至于吗?为了区区三斤肉,就把人打成这样。这不是三斤肉的问题,而是他的行为实在是太可气,太可恨,朗朗乾坤,居然抢肉。卖肉的找到了让自己不安的心平静下来的理由。
过了一会,卖肉的冷静下来,问他为什么抢肉。他慢慢爬起来,悲痛欲绝地将一切哭诉出来。卖肉的听后深受感动,也后悔不迭,后悔自己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他非常诚恳地向这个备受羞辱的父亲赔礼道歉,并扶着他到附近的医院去看伤。幸好只是皮外伤,医院给开了些跌打损伤的药。
卖肉的把装着三斤肉的袋子交到他手中,并且十分真诚地说,以后每个星期让他到他的肉摊来,免费送他几斤肉。卖肉的怕他误会自己是可怜他,就说是为了不再让他的女儿失望,为了让她能吃上香喷喷,油光光的红烧肉。他拎着袋子感激不尽,对卖肉的千恩万谢。回到家中,妻子和女儿都大惊失色,他却毫不在意地说是在路上被自行车给撞倒了。
看着女儿美滋滋地吃着自己亲手做的红烧肉,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但是他的心却彻底地碎了,就像一面镜子被砸得粉碎。他曾是受人尊敬的先进工作者,曾几何时,人们看他的目光是羡慕不已的,可如今却只剩下可怜。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落水狗。人落到这个地步,活着才是最大的痛苦。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被当众羞辱,被痛打的事实。
最终,他没能迈过心灵这道坎,在一个夜晚,当女儿和妻子睡熟后,他穿得整整齐齐,在如水的夜色下,来到离家不远的小湖畔,投湖自尽了。
亲爱的,当我听完第一个真实的故事时,我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震撼。而当我听完第二个真实的故事后,我的心被震裂了,我看见自己的心上那一道道裂缝沁出一滴滴鲜红的血珠。我真的无法想象人世间还有这么悲惨的命运。它的悲惨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造成的呀!仅仅是因为吃不上一顿饭,一盘红烧肉,他们就如此脆弱地结束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这份悲惨真的是太令人悲痛不已。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把吃不完的饭和红烧肉当作垃圾给倒掉,为何他们却连别人弃如垃圾的东西都没有呢?是谁剥夺了他们继续生存下去的权利呢?这个社会展现在我面前的丑陋不堪的一面让我感到害怕,恐惧极了。
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这两起事件的发生,但我丝毫不曾怀疑讲述这两件事的人有任何夸大其词之处。从他俩含泪的目光中,我知道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可信的。我是在无声的泪水涌流中听完他们的泣述。以前,我从报纸,电视上也看过诸如此类的故事,甚至比这还悲惨的也有,但是我的心灵从未感受到如此巨大的震撼。我甚至有点怀疑其真实性。我们的新闻工作者习惯于他们乐此不疲的放大效应中,他们手中的笔不只是受心灵的驱使,也或多或少地被利益所左右。而口述这两个故事的人除了能赚得我们同情的泪水外,利益是无从谈起的。现实生活中,像这样的悲惨故事可以说是不胜枚举,罄竹难书,我所知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沧海一粟罢了。社会的丑陋就像一个深邃的黑洞,还有很多是不为人知的。我们活着的每时每刻,都会有层出不穷的悲惨故事在发生。芸儿,我真的是太孤陋寡闻了,还自以为是个明白人,对整个社会,整个世界的认识还颇为自负。我真像那个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看见的仅仅是井口大的一片天空,居然还洋洋自得地夜郎自大起来。现在回头想想,实在是感到汗颜,无地自容啊!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索:为何会发生如此悲惨的事情呢?社会在前进的过程中怎样才能不至于重蹈覆辙?记得贺锟的遗稿中有这样一句话——这个世界有人炊金馔玉,就有人箪食瓢饮;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我不禁问自己:“难道这个丑陋的现象就真的改变不了?”
社会上有这样的瓦釜雷鸣之辈,极端自私自利之人,他们为了烤熟自己的鸡蛋,情愿在人家的房上放一把火。在当今社会中,此类灭绝人性的家伙绝不是屈指可数,他们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阶层,是国家这座大厦中隐藏的不计其数的蛀虫。我们不禁要问:这些损人利己之人怎么会位居高官,显赫一时呢?就是他们这帮贪官污吏,欺上瞒下,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为一己私利而完全不顾老百姓的疾苦,甚至胆大妄为地不把国家政策当一回事,以致激起民愤。我们拿什么来惩治这些恶贯满盈,罪恶昭彰的家伙呢?用道德?如果把他们比作凶狠残忍的狼的话,那么道德就是软弱无力的绵羊。羊再多,也难为不了狼。用社会制度?狄更斯说——人世间的一切黑暗都是社会制度造成的。那么用法律?确实,只有法律的利剑才能斩落他们罪恶的头颅。可是,法律是公正的吗?托尔斯泰可说过——凡有法律的地方,就有不公道的事。要知道,法律的执行者中与这帮欺世盗名之徒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者是大有人在,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手拿法律武器的罪犯。他们会对自己下手吗?培根曾形象地将法院比喻为灌木丛,因为羊(人民)到此林中避雨时,总是免不了要在那儿留下羊毛。他还说:法律若不以民众福祉为目的,则不过是一种卡人脖子的东西,是不带灵感的谶语。光有以民众福祉为目的的法律还不行,还要坚决而且公正地执行。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是前提条件,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才是实实在在的结果。而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就是在真正体现法律威严的‘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上表现得差强人意,甚至有悖于法律的宗旨。如果把制定法律,严格执行法律比喻为百里征程的话,那么我们正是行百里而半九十,没有走完最后的十里路,之前走过的九十里路程的荣耀就会显得黯淡无光,就会给人半途而废,事倍功半的印象。在法律面前,高官显贵,权倾于世,人情世故都应该是不堪一击的,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自缢的老实夫妻和投河自尽的劳模,当他们的正当利益被手握重权者无情剥夺时,他们可有想过用法律讨回公道呢?有句古语说得好——官能清则冤柳渐消,吏能廉则风俗自厚。在我看来,官不会自清,吏也不会自廉,只有威严的法律才能做到官清吏廉。我们应该牢记——法律的唯一目的是吓住人不要侵犯别人的权利。
人类的发展进步在于不断地推陈出新,在推陈出新的过程中总会遇到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和挫折,也许会举步维艰,也许会停滞不前,甚至暂时会出现倒退的现象。面对困难和挫折,我们不能退缩放弃,知难而退,而应该迎难而上,勇敢地坚持下去。当然,前提是我们的推陈出新是为了推动人类的发展进步。改革开放二十几年来,我们国家就是在不断地推陈出新中发展壮大起来的。在此期间,也经历过风风雨雨,但是风雨过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必是迷人的彩虹和澄清明净的天空。每一次的艰难困苦,我们都勇敢地克服了,这是值得欣慰,值得高兴的快事。但是我们有没有冷静地思考,反省过,其实有一些困难,挫折,我们是完全可以避免出现。即使是在困难,挫折已经摆在面前时,我们有没有想过克服,战胜它们的代价是什么?是以牺牲人民的利益为代价吗?不,即使牺牲人民的利益是不可避免的,也应该尽可能地减小人民付出的代价。尤其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劳动人民,我们更应该去努力保护他们的利益,因为他们拥有的利益是整个社会各个阶层中最少的。也许失去的对其他阶层的人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利益,可落在他们身上就将是不可承受的打击,甚至是灭顶之灾。至于以牺牲他们的利益,去满足另一个阶层的人们获取更多利益之举,就更不应该出现了。这样做无异于火中取栗,饮鸩止渴。
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反省,总结一下在坚持改革开放的道路上我们所犯下的错误呢?这是必须的。吃一堑,长一智。只有认识到错误发生的根源,才能做到历史的教训不至于重犯。我们的政策,其连贯性是值得担忧的。在某些细节问题上,甚至出现朝令夕改的不正常现象。风物长宜放眼量!对于国家的发展,我们应该做到高瞻远瞩,眼光放远点,不必为了眼前的一时利益而破坏长远发展大计,甚至可以果敢地放弃一部分唾手可得的利益。我们不能只在面对困难时才被动地推陈出新,而应该在顺境中做到居安思危,主动地推陈出新,循序渐进地推陈出新。俗话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社会,国家,也亦如此。今天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明天会更加的美好。我们的发展应该是环环相扣,紧密相连的,而不应该是断断续续,或者进三退二的发展。这就好比我们人吃饭,不能饱一顿饿一顿的,有了就忘乎所以地大吃特吃,没有的时候就饥肠辘辘地后悔莫及。这样的话,就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垮掉的。吃这一顿饭时,我们就应该想到下一顿,下下一顿,甚至下下好几顿,我们是不是还有粮食可吃。对于改革而言,临时抱佛脚只能是收效甚微。要抱佛脚,就必须天天烧香。
亲爱的,还记得去年我们和刘鸿儒就吴敬琏老先生那番义愤填膺的讲话的讨论吗?现在,我有了更清醒的认识。美国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股灾比我们目前遇到的困难要大得多,美国政府没有因为灾难降临而贸然关闭股市,或者听之任之,任由它自生自灭,而是大刀阔斧地施行改革,将它推上了一条健康有序的康庄大道上,这才有今日美国股市独步全球的繁荣。同时也成就了人类发展历史的推陈出新的著名的罗斯福新政。错误本身并不可怕,也不是绝不允许犯错误,关键是面对错误的态度。只要知错就改,杜绝重犯,也就大可不必因为错误而惊慌失措,惶恐不安。我们应该意识到,错误出现的最重要的意义就是为了帮助我们进步。如果我们不能从中汲取经验教训,从而取得进步的话,那么错误就将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就是对我们最严厉的惩罚。我们不是不能犯美国人几十年前就犯过的错误,但是我们要想赶上甚至超越日美等经济、科技强国,就必须做到引以为戒,必须不去犯别人已经犯过的,而且已经做了十分详细,透彻的总结的错误,否则我们只能永远跟在别人后面。当错误出现时,我们需要的是一批有志之士带领我们勇敢地面对错误,认识错误,战胜错误,并且更改完善不足之处。而不是让一帮无德无能之辈把错误的祸害转嫁到他人身上,以求自保。很显然,如何发现,重用这些有志之士是至关重要的。塞内加尔有句名言:顺境中的好处固然是人所期盼的,但逆境中的好处则是人所赞叹的。只有在逆境中力挽狂澜的人才能真正令人心悦诚服;而胸无大志的人,往往迷恋一些暂时的,眼前的利益,犹如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什么样的有志之士才是能带领我们在逆境中劈波斩浪,勇往直前的英雄呢?
英雄,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感到骄傲,自豪的词汇呀!曹操曾说过: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天吐地之志也。苏轼则说: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而伏契克则说:英雄——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在决定性关头做了为人类社会的利益所需要的事。他们的观点都言之凿凿,但我认为我们所期待的英雄是这样一位有志之士:
首先,英雄必须有爱心。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常。如果人民的领路人能够做到爱民如父,爱民如子的话,何愁不国泰民安,繁荣昌盛。国家,在我看来,国应该像家一样,国人应该像家人一样,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只有拥有博爱胸怀的人,才能做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正是因为当今社会拥有爱心的英雄太少了,我们才热切期盼,呼吁他们能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期待着他们能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这是任重而道远的历史使命,只有将人民的利益永远置于首位,拥有爱心的人才能肩负起这份沉甸甸的历史使命。
其次,英雄得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坚韧不拔的毅力,坚持到底的决心。纠正历史的错误,就像铲除一座巍峨的高山,得不畏艰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们对《三国演义》中关公刮骨疗毒一节总是津津乐道。对于已经铸成的错误,我们不仅要做到勇于认清错误,承认错误,更应该像关公一样面不改色,大义凛然地铲除错误。而我们的英雄就该如华佗,毫不犹豫地拿起刀,将有毒的肉全部剜除。不要害怕血肉模糊,不要畏惧疼痛;只有清除得越干净,越彻底,我们的身体才能越早恢复活力,恢复健康,才能像伤愈后的关云长一样横刀立马,傲视群雄。在现实生活中,纠正错误不可避免会遇到层层阻力,甚至有些居心叵测之人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横加阻拦。其实,他们就是错误的罪魁祸首,也是在错误的发展过程中大肆谋取私利的损人利己之辈。他们就是隐藏在人民中的魑魅魍魉,是社会进步的暗坑,绊脚石。同时他们又是有着相当大权势的达官显贵。英雄就该不畏权势,坚决与魑魅魍魉作斗争。邪不压正,正义最终一定会取得巨大的胜利。毛主席说过: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别看他们表面上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其实这正是他们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胆怯而虚张声势。他们色厉内荏,是银样枪头,是纸老虎。纸老虎是不堪一击的,我们的英雄只要挥起铁拳,向着纸老虎重拳出击;他们就会不堪一击,甚至望风而逃。
最后,英雄得拥有一种近乎完美的个人魅力和游刃有余的雄才大略。这种近乎完美的个人魅力能使英雄一呼百应,赢得人民的信任和支持。而游刃有余的雄才大略则能让英雄一针见血地指出错误所在,错误的根源,并能详细,缜密地制定出纠正错误的行之有效的最佳方案。英雄就像剑术已臻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剑客,能一剑封喉,置敌于死,绝不给敌人侥幸逃脱的机会。干净利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战斗。他们是下山的猛虎,出海的蛟龙,势不可当。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英雄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我们国家应该给予英雄有用武之地,给他们以展示其不世之才的机会和良好环境,而不是让他们感到怀才不遇,从而抱憾终身。我们国家应该尽快完善对人才合理应用的机制,真正做到唯才是举,任人唯贤,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打开窗子吧!让自由的空气重新进来!让我们呼吸英雄的气息!罗曼·罗兰说出的正是我的心声。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家是属于人民的,不是属于某一部分人,或者某一个阶层的。国家的兴盛是每一位国民神圣不可侵犯的责任和义务。我们每一位热爱祖国的公民都应该用心去想:我能为祖国的发展做出什么贡献呢?
亲爱的,虽然我们的祖国还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甚至可以说是荒谬不经的不足之处;虽然人民的利益,特别是劳苦大众的利益,还不能得到有效的保护;虽然我们的法律还有许多不健全,不完善,甚至是不合理之处,在执行的过程中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错误。但我们毕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法公民,是黑头发,黄皮肤的炎黄子孙。我们可以痛恨那些贪官污吏;痛恨社会上种种不正常的歪风邪气;痛恨害群之马没有被揪出来;痛恨一切不该发生的错误。但是,我们不能痛恨自己是中华儿女。热爱祖国不该是我们挂在嘴上叫叫而已的口号,而是必须付之行动。只要我们每一位热爱祖国的中华儿女都尽自己所能去为祖国的发展发挥自己的一份光和热,那么我们的光和热就将照射出躲藏在社会的黑暗中的魑魅魍魉,我们的英雄会用他手中的利剑斩落他们罪恶的头颅,然后带领我们奔向美好的明天。
悲哉!老实的夫妻!哀哉!可怜的劳模!就请你们的亡灵不要离我们太远了,我们的英雄必将为你们的屈死昭雪,还你们一个公道!
写完这篇文章后,叶枫就开始思索自己该为祖国的发展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帮助老实夫妻遗留在世的一双儿女,帮助可怜的劳模的妻子女儿?这当然是他力所能及的,但是这个社会上成千上万受苦受难的人又该怎么办呢?叶枫陷入了迷茫和困惑之中。
巴尔扎克说——当你看到不可理喻的现象,感到迷惑时,真理可能已经披着面纱悄悄地站在你面前。破除迷惑就是揭去真理披着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