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他沉住气,轻轻叫她的名字,“我们即将结婚了,将来我就是你的丈夫。有什么事我都希望我们能够一起面对。”
“嗯。”她点头,认为他的话很有道理,毫无异议。忽而意识到什么,“你是指今晚的事吗?那个……江局长?他什么时候升了京官我也不知道,我没想过会再遇见他,还是在这种场合。我想不出他除了生我之外还为我做过什么,所以我一直以为我父亲其实已经死了。如果你认为我是刻意向你隐瞒这件事,那么,我现在说,对不起。”
“小江。”
他打断她,语气还是那么无奈:“你非得这么言辞尖刻吗?我只是希望能帮你分担一点,你不必像个惊弓之鸟,什么时候都防备警惕。”
江措笑了笑:“你也想多了,我不是什么惊弓之鸟,我只是在用认真的态度回答你的问题。”
事实上,她今晚表现得的确很冷静。在叫了那一声“爸”后,她平和的举起酒杯,向那人敬酒:“恭贺您高升。”
在场的人,谁都看见江局长瞬间变了颜色,眉目不悦。
因为人人都知道,江局长的爱女今年正好十八,刚刚考入北京市最高门楣的学府,将来前途无可限量。又怎么会是她这样靠文字讨生活混日子的无名小编辑呢?
她笑,今晚是她的好日子,她觉得很开心,车窗外的流光一道道划过她唇角的笑弧。
两人一路无话。
韩沐辰把车开进江措家楼下的车位,下了车后重重甩上车门,顾自快步走在前面。
江措想叫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楼道,正好有电梯停在一楼,韩沐辰先闪了进去,江措还没走到那电梯前,就见那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将她关在外面。
她愣了下,对着紧闭的电梯门一笑,这是什么意思,宣告婚前冷战的开始吗?
江措搭了另一部电梯上楼,她现在乱得很,没有心思也不想花心思去安抚韩沐辰这突如其来的少爷脾气。反正早在他们订婚前,她就把公寓的另一把钥匙给了他,他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她不主动开口和他说话,他也就一直保持沉默。
进了屋他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抽烟。江措兀自进去拿了换洗衣服,出来时也只说了一句:“我进去洗澡了。”结果对方一声不吭,像是忍受不了似的没看她一眼。
她慢条斯理的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吹干头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见韩沐辰还坐在那里抽烟,烟灰缸里已经躺着一截被摁灭的烟头。
因为江措自己不抽烟,韩沐辰和雷允晴都是偶尔才抽,烟瘾并不大,所以她这里本来没有烟缸。有一回韩沐辰陪她去逛超市,她看到这半只苹果形状的烟缸可爱,非要买下。还说:“家里有个男人却没有烟缸,多奇怪啊?”
那时他还笑她“又派不上用场”,现在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他听见开门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她,低声说:“我们还没有领证,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江措肩上搭着毛巾,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如果你是为今晚的事而生气,我可以道歉。但是事实上,我认为我并没有错。”
“算我白费口舌。”韩沐辰将手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拿起外套径直起身。
突然间,原本热烈的感情在一夕之间变得可有可无。江措觉得,原来自己其实对爱情也是有着洁癖的,不可能为了一个喜欢的人,就不管不顾。
她承认,自己喜欢韩沐辰的帅气,喜欢他的钱,喜欢他无时无刻的温柔细心体贴,可是她却无法不介意他心里住着别的人。她一直把“嫁个有钱人”挂在嘴边,可梦想真要实现了,她突然觉得其实自己对做“豪门少奶奶”也并不是那么的期待。
而韩沐辰对她的不坦率不真诚似乎也难以容忍。
两个人都各自有忙碌的工作,隔了几日,争吵的怒气消散了,最初炽热的感情似乎也消散了,他仍然打电话,邀请她共进晚餐,双休日一起去逛街看电影,或者踏青,有时候也会拥抱,但是再也找不回原来那种感觉。
江措以为像雷允晴那样千疮百孔的爱情会让人绝望,没想到这种平淡的冷僵持,也是一种悲哀。后来江措也零零碎碎的向韩沐辰坦白过一些自己的家庭和身世,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她认为自己已经努力了,但是时光根本没有办法倒流,已经产生的裂痕又怎么能像对付铅笔字一样,只用橡皮轻轻一擦就能变回原来的美好?
她隐藏的太多,那些丑陋的肮脏的面目,如果可以,她想让它们一直不见天日。而韩沐辰这种豪门公子哥,真的是她可以托付终身的吗?她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孤注一掷。
衣柜里还有她留在这里的衣服,就放在原位,好像从没有人动过。
看着地上那被他撕成碎布条的裙子,雷允晴淡然一笑,从衣柜里找出新的衣服换上,也懒得再收拾满地狼藉,就睡在那张空旷的大床上。
反正他不可能就这样关着她一辈子,总要来给她送饭,除非他想她死。
况且这是在陆家,老太太也不会任他这样胡来。
她的情绪冷静了一些,靠在软枕上,倒也迷迷糊糊睡着了一回。
清晨楼下传来车库开闸的声音,雷允晴一下子惊醒,赤脚跑到窗台前,撩开帘子,果然是陆子鸣的车停在楼下。
原来他昨晚是开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