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海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你是不是经常用这种方式和客人讨价还价。”
“是的，知道人们把我们这个行业叫什么？无烟囱工业，形象吧，既然是工业，就追求利益的最大化，我们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错误。”阿涵洋洋得意地解释道。
听着阿涵肆无忌惮毫无羞耻的言谈，钟海的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哀，这悲哀就来自于坐在她身边的阿涵，更来自于阿涵所从事的职业，当然还有他名义上的学生，和阿涵一样操皮肉生涯的贺兰姑娘。
车厢里一阵寂静。轮胎从地面上迅速压过发出了嚓嚓的响声，钟海不时地望着车外，希望能早点看到一个还在营业的饭店。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事。”阿涵的话打破了车里的沉默，“你可真有意思，看上去英俊洒脱，温文尔雅，现在说起话来吞吞吐吐，你要想挂我，就明说，别拐弯抹角的，价钱好商量。”
“给贺兰打个电话吧，咱们一起吃个饭，如何。”
钟海瞟了阿涵一眼，对钟海的提议似乎不大感兴趣，确切地说，她讨厌此时此刻听到贺兰的名字。
阿涵先是微蹙眉头，又突然绽放笑脸，咯咯一笑，说：“看不出来，你还喜欢这套把戏，不过我不能答应你，要打你打，她来，我走，二选一。”
“为什么，你和她发生过什么冲突？”
“你可真聪明，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夜场的人都知道，她总是背着我偷偷和我的客人联络，不断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我都警告过她多次了，劝她别拆我的台，可她就是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她也太不自量力了，敢抢我的客人，我什么文化程度，她是什么文化程度，她高中肄业，我大专文化，何况我学的还是护理专业，在客人那里，她占不到上风的，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夜场的客人和普通客人不同，身份高，要求小姐们的素质也高，不说这个了，你是不是认为我没她风度漂亮。”阿涵翘起嘴角，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当然不是，你能帮到我也有她的一半功劳，要不是她把你的号码给我，我兴许十天半月都找不到你，咱们更不会认识，所以我在感谢你的同时，也想小小地感谢她一下，毕竟，你们是同一个战壕的里占有。”
阿涵又咯咯一笑，说：“想不到你还是个知道感恩的人，我就喜欢感恩的人，咱们真是越说越近了，你要感谢贺兰，可以改天再约她，今天有我陪着你呢，就别让她来当灯泡了。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好好和她谈谈，如果你没结婚，就让她当你的情人，如果你结婚了，就让她当你的小三，现在流行这个，能养情人或小三，不但没人看不起你，更说明你是上流社会的人。对于我们女人来说也一样，能当男人的小三，最起码说明我们年轻漂亮，我还没听说过哪个小三长得像丑八怪呢。”
“你呢，你愿意给别人当情人和小三么？”钟海问道。面对毫无羞耻的阿涵，钟海在语言上也变得无耻起来，不过他无耻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调戏阿涵，他想看看，像阿涵这样堕落到红尘之中的女子，到底还有没有被拯救的希望。
“我可不愿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他们和你相处时间长了就失去了新鲜感，不过你如果需要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你就不怕我再次把你带进公安局。”钟海笑着问道。
阿涵摇摇头，说：“我才不怕呢，凭你和公安局的交情，别说不会把我带到公安局，就是公安局抓了我的现行，你也会到公安局打捞我的，是么。”
钟海本想和两个女人一起吃个饭，然后委婉地开导她们，人只要四肢健全，身体健康，无论干什么都能养活自己，现在听阿涵如此毫无遮掩地亮明了自己的观点，他才感到，即使把贺兰叫来，他的努力也是徒劳的，和在水泥地上种庄稼差不多。
从现在开始，他已经决定放弃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他要用另一种方式来改变她们的行为。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想法，是怜香惜玉？有点，是出于无聊，还是因为道义，似乎也有这方面的成分，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他总是觉得内心产生一种冲动，一种想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冲动。
饭店都打烊了，但马路边的大排档还热火朝天，钟海和阿涵选择了滨临公园的一家大排档。大排档虽然缺少优雅的环境，但身处人声鼎沸之中，倒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阿涵虽然身处风尘，但她的吃相却令人感动。
她用兰花指抓起一根穿着羊肉的铁钎子，轻轻地咬了一口，而朱唇上却没沾到一点油腥，反而让人看到了她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当她把吃剩一半的羊肉串递到钟海嘴边时，钟海歪头躲了一下，阿涵并不介意，反而微笑着说：“你这人就是怪，要是换做别人，巴不得把头凑过来和我抢着吃，甚至还想从我嘴里抢食呢，不过我就是喜欢你矜持的样子。”
钟海无言以对，只能尴尬地一笑。从你的嘴巴里抢肉吃，他们是想吃你的舌头，他们想，我可不想，我怕传染病毒呢。
“要是能再来一瓶啤酒就更过瘾了。”阿涵说。
“你说你请客，客随主便，想喝你就点，别问我。”
“女孩子说请客都是客气话，哪见过女人请男人的，你还当真了……老板，两瓶啤酒，11°的，冰镇。”阿涵朝老板挥挥手，吆喝道。
啤酒刚被放到桌子，阿涵就又给钟海发出了一道指令，要钟海打开啤酒。钟海顺从打开了一瓶啤酒，并把瓶子推给了阿涵，说：“女孩子不能喝啤酒，否则会发胖的。”
“偶尔为之，没事，你哪见过女孩子用嘴对着瓶子吹啤酒的，请倒在杯子里。”阿涵又给钟海发出了第二道指令。
不自觉中，阿涵流露出一股颐指气使的气势，似乎钟海俨然就是她的的奴才。钟海由此想到，阿涵平时在她的客人面前是多么的受宠，多么得肆无忌惮。
“你平时都这样对客人说话么？”钟海一边给阿涵倒酒，一边问道。
白色的沫子溢出了杯沿，阿涵看了一眼，放下正在吃的一根羊肉串，把一根筷子倒栽到杯子里，说：“看来你喝酒是外行，应该这样的，对，这样。”
白色的沫子顿时消失殆尽，阿涵自己抓起瓶子倒满了杯子，一口气喝了半杯，用餐巾纸擦擦嘴，说：“客人陪我们吃饭，不需要我们动嘴，服务得都很到位，看来你很少和我们这样的女孩子吃饭……知道为什么要在杯子里放筷子么？”
“不知道，我正要请教你呢。”
阿涵诡异地一笑，说：“我和我的姐妹们经常讨论这个问题，我们为此还发生过争执，你想听听么？”
“愿洗耳恭听。”
“道在屎尿，不信你试试，也许能悟出点什么道理。”
阿涵再次举杯，喝完了剩下的半杯。钟海先往杯子里放了一根筷子，然后倒酒。阿涵看着钟海倒酒，说：‘学得挺快的，继续刚才的话题，有的说，杯子不愿啤酒倒进杯子里，想用冒泡提出抗议，而有的却认为是筷子浑身燥热，和冰凉的啤酒交融之后啤酒瞬间温度上升才冒出了泡沫，钟馗，你认为她们谁说的对。“
阿涵狡黠地看着钟海，等待着和回答。她左手的手指和拇指做成了圈状，右手把一根筷子捅进圈状里，来回地抽着。
很明显，阿涵在想象着某种情境，但那情景很让钟海恶心。
这也许是脑子急转弯，但钟海一时的确回答不上来。
筷子，瓶子，啤酒，温度，这几者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据钟海有限的知识所知，啤酒之所以冒泡，大概和啤酒里的二氧化碳或者啤酒被压缩后突然释放里面的空气有关。
“回答不上来了吧，我来告诉你，我们经过讨论，认为第二种说法是正确的。”阿涵说。
“为什么？”钟海不解地问道。
“你想，筷子像什么？虽然细了点，但它是不是很像人身体上的某个部件，它热呀，所以遇到冰凉的啤酒就把热量传导给了啤酒，而啤酒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热量，所以就往外冒泡。”
这是明目张胆的调戏，钟海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他看看阿涵，阿涵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两道令人销魂的光芒，钟海赶快躲避了阿涵的眼睛。
原来，小姐竟然恬不知耻到如此地步，竟然把那里的话题摆到桌面上来说，钟海意识到，要想说服阿涵之类的小姐放弃她们的职业，无异于痴人说梦。他耐着性子问道：“阿涵，你们就在公安局眼皮底下活动，难道公安局就没去检查过你们。”
“哪能不检查呀，但检查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阿涵说。
“为什么？”
“每次公安局来例行检查，我们老板都提前听到了风声，公安局每次都一无所获。我们老板没有千里眼，但他有耳报神。”
“神仙附体？”
“对不起，我不能说，不过我相信你能想象出来，手机就是他的耳报神。”阿涵摇摇头，很坚决地拒绝了钟海。
钟海买单，阿涵一点也没推让。钟海开车把阿涵送到香格里拉夜总会，分手的时候，阿涵醉意朦胧地说：“能认识你这样的老板是我的荣幸，不管你是否对我感兴趣，反正我已经对你感了兴趣，如果你无聊心烦时，就拨打我的电话，或者直接到这里找我，我会张开热情的怀抱欢迎你的。”
“谢谢，我会来找你的，还有贺兰姑娘。”
“姑娘？你可真够尊重她的，她和我一样，早已不符合姑娘的定义了，她是小姐，和我一样，是小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