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庄皇后接过画只是一瞧,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但是却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将那幅画轻轻放在了桌上,然后尽力和颜悦色的说:“羽楚,如果太闲的话,就和钟大人多学写东西,少弄这些没价值的东西。”
羽楚似乎极为忌惮皇后,贤庄皇后刚一出现,羽楚便收敛了脸上玩味的笑,换上一副极为老成的表情,乖顺至极,面对皇后句句带刺的话语,只是在一旁点头。
“你是谁啊?”贤庄皇后训完羽楚,才转头问立在一旁的向雪,一脸轻蔑高傲。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大汜敬献的舞女,名叫向雪。”向雪轻声回答,毕恭毕敬。
皇后打量了她一方,盯得向雪寒毛直竖,这才开口:“舞姬?本宫记得皇上已经将你赏赐给了十一皇子了,你怎么来的时间勾引太子啊!”
向雪对皇后的问话一点也不觉得惊奇,刚准备开口从容对答时,一边的羽楚却突然出声:“母后,是儿臣自己跑到落雪宫来的。”
“本宫没有跟你说话,你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让本宫罚你了?”皇后柳叶眉微挑,看着自己的儿子。
羽楚被皇后这样一看,不由的低下了头,说不出辩驳之词。从小贤庄皇后便对这个长子要求极为严厉,从来不让他有一丝偷懒的机会,只要有时间,便会想方设法的安排先生给他讲学,然后还会亲自询问学习情况,偶尔出题刁难,一旦答不出,便是严酷的惩罚。小时候曾经反抗过,但换来的只有加倍的惩罚,之后渐渐变得顺从,造成了这样在皇后面前逆来顺受的性格。
“向雪自认深居落雪宫中,只一日偶遇太子,与太子闲谈几句,引为知音,皇后说我勾引太子,何出此言?”向雪倒是不怕这个皇后,淡然反驳,字字清晰。
皇后见一个小小舞姬胆敢反抗自己,不由恼怒:“偶遇、闲谈、还引为知音?你当这长平皇宫是大汜的舞馆吗?任你一个舞姬胡作非为!”
“娘娘何必动气,如果您能管住太子的脚步,向雪有何来‘勾引’太子的机会呢?”不知为何,向雪竟然和皇后杠上了,看的一旁的人心惊胆战,那儒生一般的钟书河站在一旁直摇头,感叹大汜民风败坏,不懂得尊师敬长。
“哼!”皇后不知在忌惮些什么,竟然没有对向雪施以惩戒,只是哼了一声,便拂袖离开。
当然太子羽楚也乖乖跟着离开了,这偌大的落雪宫又只剩下向雪一个人,向雪拿起羽楚为自己画的那幅画,呆呆的看着画中女子,玲珑美目,菱唇贝齿,慵懒的倚在树干上,笑得惬意舒适。仅仅是简单的几笔,便勾画出自己的神采。
“真是一幅好画……”向雪将那画拥入怀中,真心感叹。
纹风殿中依旧清冷,即使其主人得到了皇上的荣宠,然而这深宫大殿中只居住着这一个人,是如何也不能热闹起来的。岑妃向来少言,搬入纹风殿之后也不曾要求多少人来伺候,除了灵葵,其余的便只有偶尔来打扫宫殿的宫女了,一个人深居简出,平日里不去逛后花园,不去各位嫔妃那里串门说话,也不做些琴棋书画的风雅之事,只偶尔刺刺绣来打发时间,而更多的时候都在假寐。
此刻岑妃一人在卧榻上闭目养神,连羽戈进来也未曾察觉。
“殿下!”端着一碗东西进来的灵葵看到突然多了一个人,惊呼出口,这才惊醒了岑妃。
“皇儿,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的?”岑妃睁开眼睛,见着羽戈,露出一丝笑颜。
羽戈拿过灵葵手中的碗,递给岑妃,说:“有人沉不住气了,这宫中怕是要变天了,母妃,我想尽快带您走!”
“能走到哪儿去呢?”岑妃起身,看着窗外,“不管走到哪里,我都是他的妻啊!”
“父皇最近身体日渐衰弱,五皇子一派蠢蠢欲动,童家又和沐家有宿怨,皇城不宜久留。”
“不要小看你父皇,他的手段你未曾见过,”岑妃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悠远,“就算他真的老了,不行了,我也不能离开他。”
“母妃你不要固执了,没了他的荣宠,这后宫之中有深不可测的皇后,还有那娘家势大的莲妃,我如今收敛心神,韬光养晦,希望躲过机关暗算,可父皇近来一再将我往亮处推,如果只有我一人,和她们一搏也未必不可,但母妃你能躲过她们的暗箭吗?”羽戈虽然语气平淡,但以他的性格,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然而岑妃却没有丝毫改变心意的意思,反而挑眉反问:“皇儿认为我没有能力应付那些吗?”
确实如岑妃所说,羽戈心中也很清楚的知道,母妃拥有一身东方家嫡传武艺,熟读兵书,精通医术,不管是偷袭,下毒,都害不了她。只是羽戈不想母妃过着提心吊胆,夜夜提防,不能安睡的日子。而面对突然强硬起来的岑妃,羽戈被问住了,只能讷讷道:“儿臣……儿臣并无此意。”
“这样便好。”岑妃这时才接过羽戈手中的碗,动作优雅的开始吃起来,神情变得高傲,那是羽戈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从纹风殿出来,羽戈的心里有点乱,他计划便完全被打乱,原本自己所想的是,乖顺的听从清安帝的安排和班妤静成亲后想办法用同样的偷梁换柱之计将岑妃带离皇宫,远离这个充满纷争的地方,甚至可以一起回到菖蒲岛上去隐居,躲避世俗。可现在,怕是不可能了……
其实如果说有人会不想拥有权力,坐拥美人,没有人会相信。羽戈原本也是想的,他不喜欢自己的父皇,不理解父皇的意思,即使现在明白了,也无法原谅父皇只因为他的私利而让母妃深居冷宫多年,让自己幼年便远离双亲。如今不管清安帝做什么,都无法挽回当年留下的伤痕,已经抹不去了。
“殿下,怎么了?”陌泽突然出现。
早朝的时候陌泽并没有和羽戈在一起,大光正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去的。每每羽戈上早朝的时候,陌泽便在后花园或者西门那里等候,一个男子在后花园中本就十分惹眼,一身华衣还怀抱一把看起来极为名贵的剑,宫女侍从纷纷注目。
“陌泽啊……”羽戈开口有些无力,“看来我们是真要和他们斗一斗了。”
陌泽不知道羽戈在纹风殿中经历了什么,但是陌泽知道羽戈已经下定决心,陌泽自是没有反对的理由。
空中流云飞过,此时春日已深,后花园中风景一片大好,近来一直没有大的改变。后花园中两个男子并肩而行,距离不过半米,没有交谈,只是以相同的步伐向宫门处走去。
“什么?三名‘雪衣’消失了!”金冲及震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可笑起来,声音在金府的隐秘房间中显得十分突兀。
“是的,外公。”羽思倒是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的表情,“昨夜三名‘雪衣’都未曾归来,怕是已经死在路上了。”
“可明明……沈珈观已经死了!”金冲及还记得早朝时清安帝扔下来的那囚衣,当时那囚衣离自己极近,一下子便闻到了上面的尸臭味,多年未曾征战沙场的老将军几乎要吐出来,“那三名‘雪衣’可是绝顶高手啊!”
“也许是回来的路上,被人杀了。”羽思提出自己的猜测,今日他未曾早朝,但看神情也知道金冲及没有说谎,沈珈观确实已死。
金冲及面上慌张一瞬即逝,冷静分析道:“虽然让沈珈观死去的目的达到了,可损失太大,而且景州的禁军兵权还未曾能转到老朽手中。如今我们已经损失了九名‘雪衣’,今天老朽问过御医,说皇上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是该早些准备行动了。”
羽思点点头,道:“好不容易碰上七哥自己死在外面的消息,又冒出来一个十一皇子,这老头子还真是藏了不少东西在心里。”
“当年先皇本不是将皇位传给清安帝的,他爬上帝位的时候不知道踩了多少人的尸身骨血,如今子效仿父,也是正常。”金冲及早已从失去“雪衣”的痛苦中恢复过来,也许对他来说,区区九名“雪衣”根本算不了什么,而对羽思也同样。即使童家“雪衣”只有二十八名,但现在还剩下十九名,只要将这十九名“雪衣”的力量充分调动起来,所有的计划都是没问题的。
“我这就去告诉母妃,让她准备在宫中动手。”羽思表情阴沉,转头对一直站在一旁的刀疤男子说道,“童源,将你那三个妹妹装扮好带出来,今日本殿要带她进宫。”
“是。”童源干脆的答应,即使是听到自己的兄弟惨死也没有任何表情的童源,对于羽思的决定根本不会拒绝,即便三个妹妹进宫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