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南京晨报》《江南时报》《东方卫视》《扬子晚报》《金陵晚报》《现代快报》等等报纸我买了一大堆,但凡近期的能买到的都买了一份,一直搜了三个多小时,文章报眉中缝广告巨细不遗,真是对南京的风土人情大长见识,南京近期的社会信息量蔚为壮观,但是没有一个字是关于晓生事件的,晓生传销杀人的事似乎都比不上一个小区的物业矛盾,南京人民的内部矛盾看上去完全凌驾于外部矛盾之上,外乡人连杀个人都得不到当地媒体的关注,又想一想真不该这样,大概一来时光已久,二来我们的社会传销成风了吧,想想这真不是个办法,有必要的话去跑一跑当地几家报社。看报间隙还把希望寄托于《南京新闻》,又一直寄托到《社会大广角》,又寄到《直播南京要闻》,它们回复我什么南京古城改造、城墙修补、日本小学生中山陵见证中日文化认同等等等等,我希望有晓生事件或者其他相关的报道,但是我一直失望到电视里放雪花,看了一晚上和谐社会,看的牙龈出血。
第二天我去打印一些陆飞的寻人启事,店老板拿着陆飞的照片说这个人我见过呀,不过也一两个月了,也是打印寻人启事,他们寻人,你又在后,这都什么时代了,你们除了寻人启事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吗?我说那天跟他一起的那个人最近你还见过吗?老板想一下说,没有。我又拿出晓生的照片说您瞅瞅,有没有印象。老板拿过仔细看了又看,又把老板娘喊过来问,你看这个人,是不是那天在咱们家门口撞车的那个?我一听吓一跳。老板娘正在吃饭呢,咂摸着说有点像,有点像。我又吓一跳。我问受伤严重吗?
老板说人没事,其实车也没什么事,但是他们下了车人就跑了,连车都不要了。我问怎么“他们”是谁?老板说他和另外一个男的,看上去挺有钱的,不认识。
我又去一趟“高建”,我觉得老板所说的那个“有钱人”,应该就是周涛,高建老总的儿子。但是今天不知怎么门口多出来两个保安,我刚踏进大门就把我拽出来。保安问,干吗的?我想一想说,我找人事部的王经理。保安说,她请假了。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在忽悠我,我说我们昨天刚约好的,保安说老板就昨天放她假的,你什么事儿吧?我说我来工作。保安说你找人还是找工作。我确认:我找工作!两个保安相互看一看,说拿身份证来看看。我出示身份证,俩保安立刻说你走吧,你不能进。我说为什么?一个保安立刻就火了:哪那么多为什么,赶紧走吧!
我对这个公司的兴趣因为这两个保安的阻挠而陡增,他们比报纸电视台更让我充满希望。我退出来看到厂边有个公司的招牌,下面小字有他们公司的电话,我打进去一问说是办公室,我说我想找个工作,不知道找谁。他们便给我一个电话,说是李队长的,你可以问问他。我打电话给李队长,李队说我没在项目上,我说我在咱高建门口,李队说你来吧正好我也在这边。我走近保安又打给李队长,我说李队我到了,门口不让进,您是否方便出来接我一下。
于是,那道大门任我穿梭了。我进去的时候特别地揣摩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动作,我还冲俩保安友好的微笑,摇摇手说谢谢你们。在这个看不到真实的世界,我对他们两个人谢地那么真诚。
显然,我与李队的交谈很快便结束了。但是我并没有直接出来,我绕了一下,在他们办公楼上下三层挨门地寻找总经理办公室。从一层才搜到第二层的时候有人拦住我说你找谁?我说我找周总。他说你又是搞什么业务的?我说我搞软件,联系了周总,但是找不到办公室。那人说周总出国了,你什么时候联系的。我说有段时间了,怪不得他电话打不通呢。什么时候能回来呀?那人道,不清楚,老板的行踪我们下面的人怎么会知道,估计怎么着也得一个礼拜吧。我谢过之后就佯装退出办公楼,发现没人跟踪了我便从侧梯直接上三楼,找到总经理办公室之后狂敲半天,最后旁边财务出来一姑娘说你找谁?周总出国了。我说,我找周涛,我是他同学,那姑娘说,他也出国了。
投机真难。我以为意外有了消息,可以捷径,没想到这捷径不仅艰险无比,而且最关键是,它行不通。我还得去贴寻人启事。陆飞提到的地点无非两个,一个是“高建”,另一个是莫愁湖,小广告贴到莫愁湖的时候被城管发现,把我剩下的寻人启事全没收了,骄阳似火之下一直批评我到大中午,我看得真是不忍,担心他为我脱水,中途买了一瓶矿泉水给他,他又随着唾沫星子全喷出来,我抹着被环保道德城建文化和他横飞的口水洗礼过的脸,悔恨得牙疼。终于大概午饭的时间,才有另外一个贴小广告的来接我的班。
午饭之后我电话庄妈问手术怎么样了,庄妈说手术很成功,但是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尹笙也会去了,这孩子忙前忙后累的不行,挺感激人家的。庄妈问我找到晓生了吗,我说有几条线索了,放心吧,我准备学医呢,我也肯定成功,职业操守,呵呵。下午主要在鼓楼区几个学校里转,打听那个叫“唐娅菲”的姑娘。从陆飞的故事来看,这个姑娘应该和陆飞差不多年纪,而从陆飞照片上看,这个姑娘应该和我也差不多年纪,从晓生最初给我讲的故事里可以得出结论,叫欢子的女子很漂亮,那么她女儿的姿色自然也差不了——逻辑推理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我直觉上认为姓唐的姑娘应该还是一个学生,但愿这女孩还没毕业。
校方很不配合我真诚的请求,我到每个学校都称我是唐娅菲的亲属,但总是没有人相信,因为我连那姑娘年级班次都不知道,终于有几个相信的,还什么都查不到。年级主任们都很忙,我要求去广播,还得校长同意,而校长们基本或外出考察或外出开会或外出公关,有那么一两个人在的,广播室负责人还不在。我出门没看黄历,直教人心酸腰也酸。
那天我觉得走了好多的路,路长地我恨不能从这里走回到老家了。古训“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看“千里之行,死于足下”,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而我恨不得“一步一个血印地走”。早知有这样的结局,就不再对这里的出租车耿耿于怀了,我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哥对我关怀无价,我忍不住打开手机为自己放一首《让世界充满爱》。
回宾馆的时候我已累的双肩发慌双腿发抖,我仍觉得有力,但明显着力点已经非常不稳当。我又买了一堆报纸,另外又买了一包中南海和三包雀巢,我决定埋头故纸堆,并看电视到雪花再现。
我点上一颗烟,我看电视上但凡事业不顺泡妞不遂心情不爽的都爱来一颗,以为这烟雾撩人心酸,一缕青烟升起,首先撩我眼酸,眼睛被熏得更加疲惫,抽到第三颗的时候,叨错本末,点着了过滤嘴,我已困得心不在烟了。我又泡上一杯咖啡,没有糖,杯具也小,口味浓烈,比中药都难下咽,一杯咖啡抿完,抻一抻胳膊舒展一下筋骨,倒头扑在床上睡去。
一阵电话声响把我吵醒,我看看外面天色,不知又出什么大事了,居然有人半夜给我打电话。是陌生号码,我忐忑地接起来:
你好?
你好。我是唐娅菲,你是谁?我学妹告诉我你在我们学校找我。
哇,你好,我叫麦落。陆飞在哪里?庄晓生你认识吗?
对不起,我都不认识,你找错人了吧。
怎么会这样!那你最近是否汇过一个三万块钱的款?
你怎么知道?汇款出问题了吗?
钱没出问题,但是除了钱其他都出问题了。我想问一下是谁教你汇钱过来的?是不是二十岁左右一个或两个男孩?
不是,是我朋友。我不认识你。
是这样,你汇钱过去的对象,是我哥们的女朋友,我哥们家里出了点事,又联系不到他,我专门跑南京来寻他的,所以要通过他在南京所有认识的人来知道他的去处。如果你还不信,我愿意把我的身份证交给你,你还不信,我还可以给你电话,你汇款过去的那个姑娘的电话,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她,但是我完全可以让她把身份证快递过来,你再不信,我还可以把我爸我妈我学校班主任电话都告诉你,你再再不信……你想怎么着都行!
你说的太多了,你慢一点,我没听明白。那个收款的女孩出什么事了吗?
她没事,是我朋友。你挺可爱的,我都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跟你说明白了。你就告诉我你汇款这个事吧,比如说,这钱是谁让你打过来的?不会是你自己的吧?
是我朋友的。
他在哪?
不是在家吗?她叫尹笙,就是我把钱打过去的那个。
这个姑娘的音色不如我想象中的甜美,但愿这个姑娘的姿色不会这样,我已经约到她了,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我从不知道约会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拧巴地直错觉我是文科生,郝华要是知道了这个事,人家姑娘要是长的不漂亮,我又文科生了一把,她能嘲笑地风蚀掉门牙。直到我告诉她我知道她的身世她才肯出来,但是她太可爱了,她让我发誓我不是坏人。我正色吓唬她,我起誓很在行,我们坏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坏人,就喜欢发毒誓,说吧,你要毒到哪个等级的?她想一想说,好吧,我去。
我合了电话心道,这姑娘容貌得平凡到什么地步,才能丝毫没有约会的经验,这样的姑娘,估计任谁都可以发比我更毒的誓言。后来想一想,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约她出来,我知道了她的钱是哪里来的,她又不认识陆飞和庄晓生,我不知道她还能怎样帮助我。我对她跟尹笙的关系没有兴趣,而且没准人家现在生活的很好,我还不能就粗鲁地告诉她的身世,尽管她说她爸的确是叫唐新国。我想,难道我最近太想知道太多的真相,导致我现在不由自主地曝光真相给那些想知道和不想知道的人吗?我越发觉得自己没劲,我想推掉不约了,后来一想,明天看心情再说吧。
我看看表,离我睡觉时才一个多小时。我冲了一杯咖啡,摸起电话打给尹笙。
我问她,这钱是你的,还是晓生的?
她道,是晓生的。
你还有跟我隐瞒了什么,一并说了实话吧,我希望能快点找到晓生。这唐娅菲根本就是你朋友!别耍我了行不行大姐!
对,开始这钱是我的,但是后来钱就是晓生的了。
麻烦你讲清楚一点。这钱你是怎么弄的?难道是晓生早就汇给你的?
我把我店盘出去了,三万多。
是这样……我一直都误会你了,对不起。才三万多你怎么就盘出去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还以为这是一条线索,唐突地就来了南京。
我告诉了你,你也会去南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