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寒假的一天老班长程东突然打电话来,说后天的晚上大家在杜小康餐馆聚一聚。我说别介,你们都是学业有成,我还复着课呢,跟你们坐一块掉价都掉的身不由己,白给你们升值了。程东说没别的意思,大家就单纯叙叙旧,况且大家今年刚刚分开,形式上总还是要搞一搞的。我说你还真没什么变化,官腔还是一如既往的顶。他说希望你也别变化,就你海量,兄弟们还都指望你送回家呢。对了,叫上晓生,万一有人耍酒疯惹了事,有他在就真的顶了。我说晓生可能过年不回来了,他说了,都是大学生了,相信大家的素质。老班长干笑一声,说行啊,你别晚了,晚六点。我说四点行不行,我可能会去早点。程东说你别贫嘴,早一分钟都没人接待你。
那些天我腻烦了郝华夜以继日的纠缠,早就想找点别的事散心,于是赶紧打电话告诉郝华说我这两天要组织以前的那帮同学聚会一次,要联系人联系地方,没多少时间陪你了。郝华出乎意料说行。我吓一跳,为防她胡思乱想,赶紧换主题说你不一直想写部小说的什么来着的么,那就构思构思吧。郝华说恩。那可不可以给你打电话?我发觉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匪夷所思,问她怎么了?她说你是不是烦我了?我刚要说她别瞎琢磨就听她突然哭了起来,然后又听她问一句,说你是不是烦我了?我笨口拙腮解释半天来扼杀她的唏嘘,可发现根本无济于事,于是赌气挂了电话。第二天一上午都没见她给我任何电话或者短信,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怅然若失和心虚,我觉着昨晚大概是过分了一点,就准备吃完了午饭给她电话,她却先打了过来,说这两天我不缠你了你别不理我。我心里滋生一点无名得意,无意识地哼笑了一声,那边却又哭了起来,真不知道她这两天这是怎么了到底,我真的是心烦意乱了,但是又不能发作,不能说严重的话不能给她严重的表情和动作的想象,她把我的心哭碎了,我才镇静一下说,你还记不记得四中后边的那个五环体育馆?咱们去滑旱冰吧。
郝华最近的郁郁寡欢另我大伤脑筋。她说她想写部小说,就采身边的事做素材,写写身边健在的人和健在的学校,改头换面一下,写一点有意义的事。我说你放假前就一直这么说,就没见你动过笔,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写一部无字天书?她对我的调侃无动于衷,很认真说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空城”。
这个没落的小小城市据我所知只有三个旱冰场,这个叫五环的地方原来就是市里的一个体育场,旱冰场就用的是这里边的一个室内篮球场,这个篮球场只是体育馆的一个小部分,偶尔出租给学校或者什么单位的做比赛,平时就提供给附近的青年男女做一做这个时髦过来时间不长的运动。木版咯咯吱吱有一种古老的贵族优越感和运动感。这里是三个旱冰场中唯一一个木质地板的场地,所以生意就特别的好。以前的时候我在我家附近的奥林滑,也在老爸单位附近的商贸滑过一次,知道整个城市的价位有一个大概的计价方法,但我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说一个点多少钱?怎么优惠?
老板今天显然很高兴,堆笑说一个点三块,五块钱不限时。我刚要问郝华要玩多久郝已拿出了一张十块的扔在了柜台上,说黄叔,老规矩吧。郝凑我耳边说等到吃饭的点,这就咱们两个人了。那个老板把他满脸的阡陌堆的深刻,爽朗呵呵笑,把钱又塞给了郝华,说别当着外人假客气,且玩就好了。又指指我,说他要多大鞋?
郝华身手拉拉那个姓黄的髯须,说还是你疼我。黄老板挣扎开,摸摸被猝不及防的那撮胡子,说小坏蛋我都开始谢顶了你连我胡子都不放过。都很久没见你来玩了,丫头个头没见长,不知脚见没见长,还三七的行么?郝说行!姓黄的又指指我,说他要多大?我正给他俩的谈话弄的莫名其妙,一时没反应过来,郝哦了一声,把我惊醒,接着听她介绍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呢是我的黄叔叔,我爸的结拜兄弟,然后又拉拉我的胳膊,高兴说黄叔这是我男朋友。老头哈哈咧嘴说哟,换了哦?这个还算般配。
我瞪着郝怒形于色,郝转过头来瞪着黄,也怒形于色:您说什么呢!黄老板冲我一笑,意味深长地把我笑的一愣一怔,忙说叔叔好。郝见我有点犯傻,做我的主张说他要四二的。黄老板说行,然后返身去找。我侧脸问郝华,说他刚说什么?郝说他胡说呢!我又说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鞋?郝说不告诉你。我看着她,说你还有多少没有告诉我不想告诉我的?这时黄老板已经从柜子上取下了一双三六码鞋,说四二的没了,只有一个四三了,我去仓库里看看。我说行呀,我不要四二,就四三就成,我的脚见长,正合适。黄老板尴尬一笑,转身取下一双四三码,摆摆手说了一句你们好好玩。郝华赌气瞟我一眼,松了扯在我胳膊上纠缠的手取了鞋子随手又扯过两条塑料袋,径自走去了场地边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