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丰臣秀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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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20)

“不怕。”“你的父亲加藤弹正就是一名武士。你也要成为一名了不起的武士,好让母亲放心哟!”“……”

虎之助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突然意识到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阿悦一时间泪流满面,那是欣喜的泪水。藤吉郎看了一眼左右,命令道:“谁去找一下侍童长堀尾茂助,让他把市松带过来!”

同时,藤吉郎又说道:“给虎之助拿些点心来。”于是,宁子拿来了点心。开始虎之助只是盯着点心看,最后终于忍不住拿起一块大口吃起来。母亲阿悦见此情景,不禁红着脸呵斥道:“虎之助,你怎么这么没规矩!”

宁子和母亲急忙说道:“不用管那孩子,你就待在这儿吧!”于是,阿悦只得远远看着儿子。这时,堀尾茂助从东侧廊檐走进客厅并站在远处待命,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侍童。

“听说大人找我。”茂助伏身施礼,身后的侍童也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施着礼。尽管这侍童比虎之助年长几岁,身体也要魁梧一些,但脸上仍流露出一种乡下人的土气。他面色黝黑,脸上残存着一些天花痘印,两个鼻孔大如壶嘴,怎么看都是一副笨手笨脚的模样。

“市松,你有伙伴了。以后你就和虎之助一起听差吧!”听到藤吉郎的话,市松有些腼腆,只有眼睛在滴溜乱转。此时的侍童队已有十多个孩子了,身为队长的堀尾茂助小声对市松说:“你应该走到大人面前,然后坐到那孩子身边。”

于是,市松坐到了虎之助身边,斜眼打量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乡下孩子。

“姨妈,你知道这小鬼是谁吗?他就是我在二寺借宿时遇到的那个木桶匠新左卫门的儿子,名叫市松。”“哦!”阿悦看着市松,显得非常惊讶。

“这孩子就是新左卫门的儿子呀!当年丈夫去世时,他曾带着儿子来数山看望我们……不知不觉,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去年我多方查询才找到他,这孩子也非常与众不同。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很腼腆、很老实。”藤吉郎一笑,宁子和母亲也跟着笑起来。只见两个乡下孩子表情严肃,斜着眼互相打量着。市松的父亲也曾是名武士,生于信浓的福岛。

后来,新左卫门搬到了尾州二寺,以做木桶为生。他觉得还是当个小生意人更舒心。于是,他不再抱有任何奢望,每天只是用锤子在木桶底上敲敲打打。市松从小脾气就很暴躁,新左卫门很难管束这个儿子,便经常想:要是能找个熟人把他送走就好了,哪怕给人家打扫马厩、厨房,只要对方是个正经武士家就行啊!

今年正月,刚满十四岁的市松在蟹江川的一条小河旁竟砍死了一个仆役长。

事情是这样的。在河边,一名喝醉的足轻正倚着石桥睡觉,只顾着玩闹的市松经过此处时不小心踩到了足轻的脚。足轻跳起来大骂:“你这小浑蛋!”同时还抓住市松,一顿猛踢猛踹。

市松抱着脑袋,任那足轻捶打。不一会儿,足轻打累了,狼狈不堪的市松一溜烟儿跑回家,一眼就看到了父亲做活时使用的厚刃刀,他拿起刀就走出家门。

因为是正月,作坊里根本没人,周围邻居也没察觉此事。满脸杀气的市松返回桥边,却发现足轻已不在那儿了。

于是,市松四处寻找,终于在村里的一家酒馆里找到了那名足轻。“你这浑蛋!”他从后边猛冲过去,一刀就砍在了那足轻的小腿上。

足轻疼得大叫一声,拖着伤腿就往外跑。“你等着!”

市松砍完人后,一边逃跑一边大声骂着:“笨蛋!丑八怪!软骨头!”足轻火冒三丈,抬脚去追那个小鬼,可是由于小腿有伤,没跑几步就跌倒了。市松见状又跑回来喊道:“还记得我吗?知道我是谁吗?”同时又用刀砍了那足轻好几下,现场顿时血流成河。

这次,市松可闯了大祸。一名声称是足轻主人的武士,多次来到制桶作坊找新左卫门理论。武士要求新左卫门交出儿子,可新左卫门夫妇知道,一旦交出儿子,儿子就死定了。于是,他们多方求人去说情。

最终,武士同意以出家为条件饶市松一命,可是市松却哭着说:“要是去当和尚,还不如去死呢!”

无论新左卫门夫妻怎样哄劝,市松就是不去。此时,有人建议新左卫门可以去求一求蜂须贺村的彦右卫门。

虽然他最近很少与蜂须贺家往来了,但之前他经常会去那里做活。于是,新左卫门带上市松,去拜访彦右卫门。然而,彦右卫门一家已搬到了洲股城,因此新左卫门又带着儿子来到了洲股城。

其实,藤吉郎的亲生父亲弥右卫门与新左卫门原有些亲属关系。当父子二人赶到洲股城后,彦右卫门向主公通禀了此事,并将他们引见给藤吉郎。

藤吉郎说道:“先把市松留在厨房吧!如果他够机灵,再让茂助教他怎样当一个侍童。”随后,就让新左卫门回去了。不久,这个制桶匠的儿子又将姓氏改为了先祖的旧姓——福岛,从此他便被人称为福岛市松。

此时,市松和虎之助并肩而坐,藤吉郎对他们说道:“你们要好好相处。”

“是。”“阿市,你是哥哥哟!”“是。”

“所以,你必须好好照顾新来的阿虎哟!”“是。”

“那么,你们先下去吧!”随后,藤吉郎又对堀尾茂助吩咐道:“阿虎年龄还很小,就先把他放到你们队里吧,你要好好教导他。”当时的人们称呼未成年的小童时,习惯像称呼女子一样在名字的第一个字前加一个“阿”字。所以藤吉郎称市松为“阿市”,称虎之助为“阿虎”。阿市和阿虎向主公行过礼之后,就跟着茂助退了出去。阿悦目送着儿子虎之助的背影,不觉又流下泪来。“他不是那种让父母担心的孩子。姨妈,您放心,他很快就会和大家混熟的。”随后,藤吉郎又让宁子收拾出一间空房给阿悦居住,并叮嘱阿悦不要见外。阿悦十分感激藤吉郎,伏身叩拜道:“您的恩情,我永世难忘!”

其实,藤吉郎不单对姨妈如此,任何来投奔他的亲戚,他都一视同仁。他就像容纳百川的大海一样,既接受清流又接受了污物。

一个月后,阿虎终于原形毕露了,他不但没和大家打成一片,还成了洲股城内的“第一捣蛋鬼”。他爬树上房、欺负其他小孩、搞出种种恶作剧,简直无所不为,而且每次逃跑得还非常快。

阿虎来了之后,阿市的风头全被他抢走了,于是阿市对他也充满敌意。“喂!阿虎。”

“干什么?”“你过来一下。”“去哪儿?”

“你就过来吧!你虽然个子不大,倒挺能折腾嘛!”说着,阿市把阿虎拽到了一个没人的内院里,举起拳头就朝阿虎的脑袋打了一拳。

“阿虎!喂!”“……”

“看到我的拳头没有?”“……”

阿虎一边仰头看着阿市的拳头,一边说:“看不见!”“什么?你说看不见?”于是,阿市用拳头上的骨节对准阿虎的脑袋使劲按下去,阿虎疼得直皱眉。

“怎么样?如果看不见,就记住这滋味吧!我只要轻轻一用力,就够你喝一壶的!你这小鬼明明是新来的,却如此横行霸道。如果你再敢找茬,我就好好教训你一顿!”

“……”“你想尝尝吗?”

阿虎一边皱眉,一边摇了摇头。“今后听不听我的话?”“听。”“敢不敢和我对着干了?”

“不敢了。”“今天我就放过你了,如果下次你再惹事,我就把你扔出墙外。”说完,阿市就耀武扬威地走了。阿虎像是被他吓着了,悄悄地跟在阿市后面。随后,他用指头抠出一大块鼻屎,朝着阿市的后脖颈弹去,然后捂着嘴偷笑起来。

人间大义

自从将军义昭投靠信长之后,就住进了岐阜城下西店的立正寺里,他的随行人员也一同住进了那里。

这些足利家的家臣之前一直过着高高在上的日子,既爱面子,又胆小怕事,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仍未让他们认清眼前的形式,一旦境遇稍有改观,他们又立刻摆起旧贵族的臭架子来。

他们经常向信长的手下抱怨“东西难吃”、“被褥粗糙”,还说“把将军的临时住所设在如此狭窄的寺庙里,有损的皇家威严”。总之,这些人是满腹牢骚。

同时,他们提出要进一步改善待遇,还让信长选一处风景好的地方给将军建造府宅。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信长觉得这些人真的太可怜了。于是,他召见了义昭的家臣,并对他们说道:“我听说,你们嫌将军现在的住处太狭窄,想要另建公馆。”

“因为现在的住处很不方便,作为将军府也显得太过寒酸了。”“哎呀,哎呀!”信长轻蔑地答道:“公卿大人,你们好好想一想,将军来投靠我信长,是为了借我之力铲除京师的奸党,收复失地,重振室町幕府的雄威。”“是的。”

“尽管本人资质平庸,可一旦受此大任,必当肝脑涂地,完成将军之愿。此时,我哪有时间建什么将军府。如果在此地建府,不就等于抛弃了公卿大人们重返京都、一统天下的愿望?难道你们想永远住在岐阜城,以食客的身份了却余生吗?”

义昭的家臣听后,都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从此,这些人再也没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信长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不久他就履行了承诺。刚进入八月,他就给尾张、美浓两国的将领下达了出兵的命令。至九月五日,约三万人的军队已集结好,时刻准备整装待发。七日,军队陆续离开岐阜城,开拔京都。在出发前夜,信长特意在城内大摆筵席,以激励三军将士。“无休止的战乱和群雄割据致使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万民之苦也正是天皇陛下之苦。前几年,天皇派万里小路惟房大人给我送来一道密诏,催促信长尽快上京,同时还赐我金缕战袍。我信长家从父亲信秀起,就秉承忠心卫国、一心奉公的理念。此次义军进京,也并非为我信长一人,我只想尽早扫灭叛乱,以安邦定国。正值金秋之际,各位爱将的战马正是膘肥体壮之时。希望各位不负我信长所望,力排艰险、奋勇杀敌,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杀进京城!”

听了信长的慷慨陈词,将士们个个热血沸腾。没等信长说完,有的将官竟感动得哭出声来。为能一举扫平叛乱,之前与信长结盟的三河的德川家康,也派了一千士兵参战。为此,信长军上下多少有些非议,有人说:“三河大人派的兵也太少了,看来此人的确非常狡猾。”

信长听后笑答:“三河正忙于治理内政和经济,实在分身乏术。如果他过多派兵,必将增加国家的负担。即便此举遭人非议,他也要尽量节约开支。这一千人绝非一般士兵,一定是他挑选出的精兵强将。”

果然,当主将松平勘四郎率领一千三河兵加入尾浓的三万大军后,他们每战必奋勇当先、毫不退怯。而且,他们总是甘当先锋为友军开路,如此凌厉、强悍的作战风格也使得家康的威名远播京师。

自从大军开拔之后,天气每天都很晴朗。

一眼望去,只见三万黑压压的兵马在秋天太阳的照耀下徐徐前行。此时,先头部队已抵达了江州的柏原,后续部队才刚通过垂井、赤坂附近。

军队所到之处军旗飘扬、遮天蔽日,堪称史上最大规模的行军。当军队路过平尾,正要去往高宫之时,三匹快马突然从前方飞驰而来。

马上的人大叫:“我们是使者,是从京师来的使者!”此使者请求拜见信长,同时还带来了三好义继和松永久秀的亲笔信。当手下向信长通禀此事时,信长说:“带他来见我!”于是,那名使者便来到了信长面前,并向信长呈上了三好、松永两人的乞和书。信长一眼就识破了对方的奸计,对使者说道:“待信长进京之时,自会给二位大人答复。三好、松永大人的意图,在下一直未能领悟,所以才要去京都亲自拜访二位大人。”

说完,他便将使者打发走了。第二天,即十一日的早晨。

德川家康:即松平元康。

在朝阳的照耀下,先头部队渡过了爱知川。次日清晨,他们就向观音寺城和箕作城发起了进攻。

观音寺城由江南望族佐佐木承祯镇守;箕作城则由他儿子佐佐木六角镇守。

佐佐木家族一直与三好、松永两党沆瀣一气,之前将军义昭投奔他时,他还曾设计要杀死义昭。此时,佐佐木父子凭借北邻琵琶湖、南依江州群山的有利地势,要做殊死一搏。永禄三年(1560年),织田信长曾在此地一举击溃了上京途中的今川义元。今天,佐佐木父子立下豪言:要像信长击败义元一样,将织田军彻底打败。

因此,佐佐木六角将把守箕作城的任务交给了吉田出云守,自己赶到观音寺城与父亲兵合一处,并将大本营也设在了那里。同时,他还在和田、日野等十八个地方布置了工事,随时防范织田军的到来。

此时,信长站在高坡上,手搭凉棚远望着敌军的军营笑道:“他们的营寨扎得真是漂亮啊!简直和兵书上教的一模一样。”

随后,他又对佐久间信盛和丹羽长秀二将命令道:“向箕作城进发!”大军以三河的松平军为先锋,信长对三军命令道:“此次上京与以往不同,就像我在出兵前夜所说的那样,我们是仁义之师,不可妄自烧杀抢掠、毁坏良田。”

二十一日记

清晨,琵琶湖笼罩在一片浓浓的晨雾中。只见三万黑压压的人马冲破层层迷雾,缓缓前行。此前,信长已通过烽火知道了丹羽、佐久间所部已攻克了箕作城。随后,他对三军下令:“将主力部队移师至和田山。”

和田山是敌军的要害所在,布防自然十分严密。然而信长的命令只说“移师和田山”,根本没有“决战”、“攻取”或“争夺”这样的字眼,恰如率大军入无人之境。

“什么?信长亲自带兵来袭。”和田山守将山中山城守站在瞭望楼上一阵惊呼,同时对埋伏在其他堡垒的手下说道:“这可是天赐良机啊!观音寺城、箕作城两城至少还能坚持一个月,同时松永、三好军和湖北友军可以趁机斩断信长的归路。他真是急着送死啊!他竟然跑到我的地盘上来了,这可是我扬名天下的绝佳时机,我一定要把信长的头割下来!”

“对!把他的头割下来!”其余将官都高声附和着。

山中山城守和邻国的豪强都认为,即便信长手下谋士甚多,可三万大军要攻克佐佐木父子的守城至少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

然而,织田军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攻克了和田山。此时,和田山周围的山林丘陵都笼罩在一片硝烟中。

远远望去,只见在和田山附近策马狂奔的人几乎都是织田军。山中山城守的军队简直不堪一击,战斗打响两刻钟后,他们就争相溃败到附近的农田、山林和湖畔周围。

“不要追他们!不要追!”信长的声音回荡在和田山四周。迎风飘扬的军旗在正午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鲜艳,那些满身血污的将士陆续回到部队,他们高唱凯歌,大口吃着午饭。此时,从箕作城方向也不断传来捷报。担任丹羽、佐久间所部先锋的三河松平军作战勇猛,屡立战功。更多的好消息不断被送到信长手中。太阳还没下山时,箕作城已被攻陷。

迫近黄昏时,观音寺城方向升起滚滚黑烟,看来木下藤吉郎所部已经逼近了城池。

“开始进攻!”信长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他率领主力军和箕作城的部分军队一起朝着观音寺城的方向挺进。

天快黑时,织田军的先头部队和后续部队已接连突破观音寺城的城防,城内一角顿时升起熊熊火光。在秋日夜空中,满眼只见闪闪寒星和点点火光。

织田军势如破竹,蜂拥般拥入了观音寺城。城内顿时凯歌高奏。对敌军守将佐佐木家族来说,这歌声简直如同秋风般凄厉。他们没想到,这座坚如磐石的城池仅在一天内就陷落了。和田山堡垒、箕作山城防,还有那十八个险要阵地在势如洪水的织田军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这些宇多源氏之后的名门——佐佐木六角和承祯入道家的男女老少趁着夜色,狼狈地逃往石部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