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纳兰性德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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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摸鱼儿

送座主[1]德清蔡先生

问人生、头白京国,算来何事消得[2]?不如罨画[3]清溪上,蓑笠扁舟一只。人不识。且笑煮、鲈鱼趁著莼丝碧。无端酸鼻,向歧路销魂,征轮驿骑,断雁西风急。

英雄辈,事业东西南北。临风因甚成泣?酬知有愿频挥手,零雨凄其此日。休太息。须信道、诸公衮衮皆虚掷。年来踪迹。有多少雄心,几番恶梦,泪点霜华[4]织。

【注释】

[1]座主:科举考试之主考官、总裁官,亦称座师。

[2]消得:值得。

[3]罨画:色彩鲜明之图画,这里形容蔡先生家乡美丽如画。

[4]霜华:即白发。

【赏析】

康熙十一年(一六七二年),纳兰性德应顺天乡试,其时蔡启僔与徐乾学为主考。次年,蔡、徐以“副榜不及汉军镌卷”遭劾去职,归乡之际,性德赋此词送蔡师,并为之鸣不平。词人首先安慰座师,人生一世,以适意为上。追逐名利,耗得满头白发,在凛冽西风中,东奔西走,与离群的大雁为伍,在夕阳下黯然销魂,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逍遥于斜风细雨,驾一叶扁舟,啸傲清溪,享受家乡风味。那些所谓建功立业的英雄,都免不了奔波劳顿之苦。心酸的只是,曾经有多少雄心壮志都在奔波中消磨,留下的只是一个个恶梦陪伴头上的星星白发。不过想一想那些衮衮诸公只是蝇营狗苟之徒,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也就不用太失望了。

午日[1]雨眺

涨痕[2]添、半篙柔绿[3],蒲梢荇叶无数。台榭空蒙烟柳暗,白乌衔鱼欲舞。红桥路。正一派、画船箫鼓中流住。呕哑柔橹,又早拂新荷,沿堤忽转,冲破翠钱雨[4]。

蒹葭渚,不减潇湘深处,霏霏漠漠如雾。滴成一片鲛人[5]泪,也似汨罗投赋。愁难谱。只彩线、香菰脉脉成千古。伤心莫语。记那日旗亭[6],水嬉散尽,中酒阻风去。

【注释】

[1]午日:五月初五日,即端阳节。

[2]涨痕:涨水的痕迹。

[3]柔绿:嫩绿,此处代指嫩绿的水色。

[4]翠钱雨:指新荷生出时所下的雨。翠钱,新荷的雅称。

[5]鲛人:神话传说中的人鱼。

[6]旗亭:酒楼。汉代称市亭或市楼,并以其上高悬旗帜为标志,故被称为旗亭。

【赏析】

端午这一天,天空洒下了濛濛细雨,好似鲛人的眼泪,它们都在为自沉汨罗的诗人而悲泣。站在水边亭台中望去,有一道涨痕,半篙冷绿,无数荇菜,百鸟衔鱼而去,画船箫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