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有几项工程没有彻底完工,新铺的瓷砖还撒着锯末稀释潮气,等待地面慢慢阴干才能使用。
但是从外表看来,乔家的唐楼完全焕然一新。
西式三层楼体,外层被统一粉刷成白色,
平整过的草坪边缘,种植上几丛棕榈树之间用翻新下来的建筑废弃砖块,新垒砌成一米半高的墙,贴着附近海岸边上扇贝壳,鹅卵石装饰的室外路面,围着着游泳池周围,也垒砌贴着瓷砖的矮墙垛,
一块原木一劈两半,架在墙垛上方,可躺,可座,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处于海边零落的渔村。
冬季游泳池没有用途,上面搭上木格子,铺上木板,就是极好的舞台。
唐楼内部,从客厅到五间卧室,楼梯走廊,阁楼,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装修完毕。
乔太太生性热情浪漫,虽然缺少些审美能力,但凡是廉价漂亮的小饰品,小摆设,以及西式的画品,花瓶统统捧回家里,客厅家具楼梯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物品,难怪生性刻薄的周太太,坐在乔家唯一的感受就是眼花缭乱很是不适应。
周太太上次到乔家,亲眼目睹了乔家的人员,
又暗自在心里大体上估摸了,乔家的住宅和家私后,精明的周太太很快得到了乔家每年的收入情况的大体数字,
作为乔家的主要收入来源,乔仑在警局的收入,位于首位,
至于那位脸色苍白,半死不活的乔华,收入仅次于倒数,
若是选择未来的儿媳,周太太一眼就看好乔家的老二,乔仑。
这位一天学堂,也没去的老女人,就凭借这样的能力,掌管着周家大大小小的琐碎事情,
周太太给周创富树立了再婚目标,当然周太太内定的人选正巧是周创富惧怕的人物。
周创富生来最怕见警官,
也许是小时候在大陆时,对公安人员过于紧张,
周家到了香港,周创富每次见到巡查的警员走来,都不由自主地躲在一边,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但是这类情况俨然变成一种习惯,见警官就颤栗的行为习惯。
然而在乔华看来,这位周创富眼中流露的胆怯,反而引起乔仑的警觉,仿佛周创富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案底一般,
至于周太太,完全属于不知王法,昧良心做事情的封建残留下来的地主狠心妇。
乔仑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仅凭一面之缘,就断定这对母子,
但是从心里厌烦她们,至于乔太太升起牵扯周创富和乔华之间的婚事,就更是无法理解乔太太的做法了。
转眼就到了高罗林祭奠五七的日子,
乔仑提早给九哥请了假,一早买了冥币和鲜花,准备了祭奠的物品,达成通往崇正新村的巴士,由于早班车。
车上十分冷清,恰值冬至附近,天意转冷,乔仑捧着手里的白色菊花,颤抖的花瓣花蕾霎时动人。
正在乔仑沉寂在追忆之中,座位后响起一位老妇女的声音
“是阿伦吧,我是阿方的姨娘啦”
乔仑站起身,迎面扶着巴士扶手缓步而来的老妇人,乔仑已经记不得是谁了,
先把老妇人搀扶在座位里,坐稳,在端详面前的老妇人,紧绷的黄皮肤,长脸眉目慈爱温和,典型客家妇女的长相,乔仑低声唤一声
“是阿母啦”
乔仑隐约记得方罗林曾带着自己到阿母家吃过粽子,想起来也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心里酸酸楚楚,看阿母也是表情沉重地点点头,而后缓缓说着
“莫不是阿方葬礼那天,见到你,我也不敢认你了,早先你和阿方到沙田玩,我们见过的啦”
阿母相貌变化虽然不大,但印象十分淡,
“我记得阿母啦,那次我们到海边玩的饿了,你包了粽子给我们吃,很好吃的”
阿姆抿着嘴,点点头,而后叹口气
“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想到方叔落到这一步,
我览三辰时来过一次,可怜只有方叔为儿子守丧,
陈家倒也来过人,毕竟距离我们还是远一点的,唉……
我只担心方叔,是否能受得住以后的生活啦,好在三七时,
阿方的媳妇来祭奠了,据说腹中的孩子,到底还是没有保住,
昨天方叔电话给我说,陈家的亲家也来做七,我本来是要早来帮忙的,可是家里有事,偏偏还是来晚了”
所谓“览三辰”,就是埋葬后第三天,亲属穿孝衣到坟上哭拜祭奠,烧纸钱。之后,过三周左右,死者的亲友再提三牲、纸烛吊唁死者。死者在去世四十九天内,每隔七天,亲属朋友要祭拜灵牌一次,到第五个七天,一般祭奠比较隆重。
按照客家的说法:
“一七死、二七亡、三七见阎王、四七泪汪汪、五七转家乡。”五七死者才回家,大早了寻不到,七七后又太迟了。客家人讲究,人死后,每逢“七”日,要举行祭奠,俗称“做七”。一般只做“五七”。最后举行祭奠,焚化灵屋(纸屋),以示丧事的结束
乔仑知道方叔在方母去世后,曾经同这位阿母来往频繁,但终究因为子女阻拦,双双孤独到现在,看到方叔如今的情景,阿母又如何不心痛方叔呢?
乔仑不晓得说些什么话合适,话题转向,
“五七过后,不知道方叔有什么打算啦”
“陈家倒是提议方叔到九龙居住,说把新房给方叔用的”
“方叔若能愿意,我也可以时常去看望方叔啦”
“是啦,陈家也托我说服方叔到九龙住,他们也不在乎着栋房子,送给方叔养老。买房子的钱都是陈家的,人家既然不在乎这栋房子,也算是方叔到老没有白养活这个儿子啦”
乔仑猛然感到悲哀,小市民的心,真容易满足啊,
一路上阿母如见到亲人一般,絮絮叨叨着旧事,
乔仑还是对方罗林的死因感到蹊跷,
为什么婚礼跳楼死亡的方罗林,身为警署署长,如此的非正常死亡竟然没有人提出异议转眼之间就把方罗林的尸体按照客家丧葬风俗下葬,是否有掩盖真相的意图?
连自己都对方罗林案件产生众多疑问,又为何身为香港皇家警司的陈警司对女婿非正常死亡没有异议呢?
距离巴士车站不远处的低矮房屋就是方叔的家,
几年的时间,公路扩建到了门口,早前的村门已经得了土地补偿款,搬入公寓居住,村子里没有离开的人家,多半房子也被闲置了,
方家依旧没多少变化,老屋依旧使用着瓷砖,八仙桌,方凳,摆设与几十年前没多少变化,倒是方叔面容消瘦,比丧礼前见到的方叔又瘦了一圈。
陈家避过祭奠的人群,很早就举办完了必要的仪式离开了,
里屋从地板到床铺堆积着许多各式各样的礼品,
也许椅子上的方叔,还沉浸在丧失儿子的悲痛中,表情木然地朝阿母和乔仑点点头,就起身引路到方罗林的墓地进行祭奠,
这样的路程大约还要走四五拨,好在半小时后,阿母家的一位年轻男性亲戚,主动接替方叔引路。
从墓地回来,方叔脸色缓和了许多,也许是因为阿母来探望的缘故,也稍稍开口讲了话,大约说话说了四五分钟后,才辨认出乔仑的面孔,说这些日子神情总恍恍惚惚,对许多人和事情记不清楚了,有时甚至怀疑方罗林没有死……
因为昨晚,方叔还见到方罗林开车到家里给方叔沏茶说话,
看到方叔这样的情景,阿母更是放心不下,在乔仑一同劝说下,
方叔好歹算是答应搬到九龙居住。
离开方叔前,乔仑与方叔和阿姆约定,等搬到九龙后在去探望方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