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媚小娘
再次住进这家青楼,年泡泡发现,它有个极富个性的名字——
食为天。
这名字还真是……大俗大雅。也太过于性感又富有张力了吧?以为把隔壁饭庄的名字偷过来就能掩盖老板没有文化的事实吗?
“小丫头,你这就不懂了吧。”媚小娘,也就是此店没文化的老鸨,也就是之前故意骗她的妩媚女人,一边倒茶一边解释道,“照文雅了说,所谓圣人有云,食色性者。照邪恶点儿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说罢,还附带飞出一记销魂的媚眼。
“鸟为食亡?鱼也可以为食亡啊,干吗只偏心鸟。”年泡泡不懂,她也可以为食亡的说。
“噗……哎呀,小丫头,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啦,此鸟非彼鸟……”
“那是啥?”
“就是男人……”
“媚小娘,你够了。”坐在一旁的倪大野发现话题走向诡异,急忙打断,“闭嘴。”
“哎哟,不是嘛,她这样出去你不担心她被坏男人骗了?给她上节生理教育课很有必要啊。所谓小鸟啊,就是——那里!”
话音落,年泡泡的手瞬间被人抓起,直冲向金灿灿少爷的下半身。
一记内力浑厚的拍掌,金色的身影咻地腾空,漂亮地旋身滚过桌面,躲过一劫,倪大野护住重要部位站定在桌对面:“媚小娘,你找死啊!”
“啊哈哈哈哈!”媚小娘抚唇奸笑,风情万种地撩撩长发,“倪家公子,奴家就爱你这张小俊脸为难的表情,萌死个人了。”
“你到底是不是变态啊!”
“不变态能同意你带个小丫头住到我这店里来?”
“多个小丫头怎么了,反正你这儿到处是姑娘。”
“废话!我这里可是青楼耶,你不包姑娘消费也就罢了,还带个姑娘进来住,这就好像去酒楼自带酒水一样,对店家来说,是最大的侮辱呢!对吧?泡泡?”
“嗯?”话题扯到她,年泡泡回回神,又沉浸地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倪大野方才差点儿被她碰到的部位,皱眉扼腕,“小鸟……没摸到。可惜。”
“……”倪家公子的俊脸……绿了。
“噗!哈哈哈哈哈!这个妹子有爱!我喜欢,我同意让她住下来了。来来来,妹子,击掌为盟击掌为盟啊!”
“哦,好啊,拍拍手。”
“臭味相投。”听着两个女人你拍一,我拍一的声响,倪大野不爽地腹诽。
“你说啥?”
“没事。”懒得与小女子多做纠缠,他干脆坐在床沿边,离那大小魔头都远点儿,护住自己的清白为上,“说回正经的,你上回说我要找的人,你有点儿眉目,可有后续消息?”
媚小娘长“哦”了一声,重新坐回桌边,意兴阑珊地开口:“你那翘家的媳妇儿啊……啊,不对,应该是,你大哥不想娶,硬塞给你的媳妇儿,哈哈哈哈哈!”
“你给我边儿去!”
“我哪里说错了,你大哥不要娶她,眼看提亲日到了,就出去云游四海,那你娘不就只有顺延往下逼你去提亲吗?”拉拉淡紫色的披肩,遮住肩膀若隐若现的肌肤,媚小娘跷起二郎腿,“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既然外号仙子,想必也是美人一个,将就将就呗,将来碰上喜欢的纳妾就是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家只准娶一个。娘定的规矩。”
“要不怎么说我就那么看得上你娘呢。这才是教育男人的正确方法嘛。全天下的娘都跟你娘似的,这天下还不太平无事,我这儿都可以关门大吉了。”说到此,她突然含羞一笑,“哎,倪公子,你看……奴家怎么样?”
“你要干吗?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我知道,你喜欢……萝莉嘛。”媚小娘转眸看向乖乖坐在一边喝梅子茶,还伸手把梅子从杯里抠出来含在嘴巴里的小呆瓜,“我也没打你的主意,不如把我介绍给你——哥?”
“我哥,不喜欢女人。”
“咦?他龙阳之好?”
倪大野白她一眼:“他只是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哎哟喂!那敢情好,我就好你大哥这口,不风流。不过,你家要是有门户之见,嫌我出身风尘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啐,啥门户之见,我弟媳还是个番国红毛呢。”
“你家好混乱啊。”一直沉默的年泡泡突然做出总结性发言,却被倪大野嫌弃不已。
“一边吃你的去,大人讲话,小孩别插嘴。”
“哦,那再来一杯呗,小娘子。”
“好。给你再倒一杯。”媚小娘微笑着拎起茶壶,斜睨向沉思的倪大野,“不诓你了,那位白衣仙姑,我的确打探到了。不过,你要想见她,可能有点儿困难。”
“她在哪儿?只要不是下黄泉,刀山油锅我都能去!”
“啐!听听,一副情意深重的样子,结果找到人家却是为了退亲。”媚小娘掩口轻笑,起步走到窗台边,向西北方指去,“西北城郊,苏眉山庄。有人说曾在满月夜,看到一位白衣谪仙般的女子衣袂飘飘地站在那山庄最高守卫最严密的塔楼尖,四周还飘来阵阵淡雅花香……可后来不知去向。”
“苏眉山庄……”这名字,听来有些耳熟啊。
倪大野皱眉,那厢媚小娘已然补充道:“苏眉山庄御用进贡点心制造商,百年老字号哦,他们家的点心从二百五十年前就被祖皇帝钦点为宫廷御用。那块御赐的‘天下第一甜’的招牌就镇在塔楼里,所以塔楼周围白天黑夜都有家丁看候,城里早有传言,那些家丁都是死士,近塔楼者必死。呵……所以江湖也有传言,说苏家那塔楼,是朝廷的半个国库,镇着的可能不仅仅是祖皇帝御赐的牌匾,还有更大的秘密哦。那位仙女小姐,会不会是去劫富济贫呢?”
劫富济贫?
浑蛋!有可能。听闻那位小姐极好惹是生非。若江湖真有那传言,她绝对会伸脚去插一杠子!
“哦,差点儿忘记还有一个最重点的情报要告诉你。”
“说。”
“苏眉山庄,现任当家——苏随柳。”媚小娘轻轻一顿,“我……伺候过他。”
“睡过?”
“嗯哼。”
“啐,质量如何?”
“还不错。”媚小娘轻轻一拍罗纱裙,“他……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浑蛋哦。”
“不是质量不错吗?”
“质量太好的男人都是大浑蛋。他是我这儿的常客,每逢初一、十五,他都会在我这里点最贵的花魁回山庄伺候,而他家后院……家妾成群,还跟我讨价还价买过几个妹子回去。”
“啐!死色狼。”
“对啊,死色狼……会怎么对你那位仙女妹妹呢?听说她后来就没有踪影了哦。”
“我去!不是吧?”
翌日,倪大野马不停蹄出门打探苏眉山庄的消息。说句实在话,倪大野其实不太担心白大仙子的清白,他比较担心的是——万一她被吃干净了,一个不爽投缳自尽什么的,那他可能就要娶个牌位回家了。因为两家关系不错,娘肯定会把他按在地板上逼他就范。
如若更惨,她还没挂,委委屈屈地哭倒在他怀里……
“嗯?你头上怎么绿汪汪的?”
“闭嘴。你少哪壶不开提哪壶!”
年泡泡撇嘴,这可是妖类的直觉,她真心觉得他头上有一股隐形的绿色气息环绕不去嘛。
低眸,倪大野看了一眼在自己身边打转的年泡泡:“喂,我问你个问题。”
“嗯?什么?”
“从刚才我就想问你了,你对每件事情都恨吃惊吗?”
“吃惊?没有啊。”
“那你干吗总张个大嘴站我旁边,我是没喂你吃饱还是怎样?整天像个馋鬼一样呆张个嘴。”
呃……
“习惯了。啵——”一个水泡泡。
除了吃,就是吐泡泡,没有一文钱用。
看在他给她个住的地方,就不会帮帮手,帮他探听一下苏眉山庄的消息吗?像一条傻鱼一样嘟着个嘴巴,看着零食就流哈喇子,就这副德行还敢扬言要对他报恩——看看看看,又凑到哪个摊子前去了。
“大野人,大野人,你快过来!”
“谁是大野人啊!”
“你快过来啊!”她奋力地朝他挥爪子。
心不甘情不愿,他挪了步子,走到一个零食摊前。
“喂!你方才已经吃了不少了,你又要吃啊!你是来报恩的,不是来讨债的吧?”
“可是……这个是虾条!好吃哪!”她捻起小摊上的一撮小虾干,眼睛都快放出光来,“这个味道我知道,咪咪虾味鲜,五个铜板一小包,我这次出来就好想吃这个的说!”
此话一出,摆摊的小贩可不爱听了:“这位姑娘,谁告诉您这虾条五文钱一包了?您也不看看这放的是哪家的招牌——苏记点心铺。谁不知道宫里的点心都是钦点苏记给做的啊?百年老字号,皇上钦点的进贡品,五文钱一包?您说的是几百年前的价格吧?”
年泡泡点点头:“对啊,一百多年前就是这个价格啊,五文一包,师父给我买了两包,可好吃了!”
“一百多年……您现在贵庚啊?”
“我?我二百五啊!”
“你就是个二百五,吃吃吃,就知道吃。”一记铁栗子敲上年泡泡的脑袋,倪大野叹气,也懒得与她计较,掏钱替她称了两包。
看不出,这女儿家吃的小点心,还挺贵。
“饲料”买完,年泡泡踮着脚朝他摆笑脸:“给我,给我吃,好吃的。”
拎高了小袋,倪大野就不想让她满意:“你知道什么是吃货吗?”
“不知道,给我好吃的。”
“别闹。”他推开她几乎爬上来的小肉身,耐心地给她讲道理,“吃货啊,就是将所有的食物都称为‘好吃的’。”
骂她是吃货就是了,还要名词定义什么的,哼!
“哟,嘟嘴巴啊?生气了?”他掂掂零食小袋,哼哼一笑,“不要好吃的了?”
“要。”气归气,东西还是要吃的。
“想要啊?哼,来!想要就笑一个给大爷看看。”
“嘻嘻嘻嘻嘻,啵——”
咧开好大一个笑脸,牙齿全部露给他看,够有诚意吧。
他嗤笑一声,不再逗她,将包塞进她手里,摇头叹道:“傻丫头。”
等等……傻丫头,傻丫头傻丫头傻丫头……
他刚刚……是叫她傻丫头吗?
2、傻丫头
娘,为什么爹总叫你傻丫头?我觉得你已经够老了。
你屁股在痒是不是!你爹那是对我的溺爱!
还溺爱哩,不叫你傻丫头,你就会发飙咬人,用菜刀飞他,他完全不得已的好吧。
你懂什么!将来你就知道这仨字的玄妙了。等你碰到一个让你苦笑摇头叫“傻丫头”的姑娘,你就……
就?
嘿嘿嘿,就完蛋了!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脑海里飘荡着娘恶鬼一般诅咒的无限回音。眼前是……某个圆滚滚的胖萝莉卖萌的吃相。
“嚓嚓嚓嚓……好吃。啵——”
像松鼠吃松果一般欢快颤动的嘴唇……红润润得挠人心窝,偶尔还会像条小金鱼调皮地吐着水泡泡。
红扑扑鼓囊囊的脸蛋,还有方才趴在他身上又蹭又撒娇的圆球身板,软绵绵得就像一坨撩人的棉花糖——
啊啊啊啊啊啊!他在想什么啊?他刚刚脑子里的画面……跟那种变态怪叔叔有什么区别!
他竟然饥渴到把“红润”“撩人”这种下流的词用在她身上,她根本没成年,这是犯罪啊啊啊!娘!你浑蛋,就不能教儿子点儿好吗?
“嗯?你干吗自己拧自己大腿?你是被虐狂哦?”他干吗低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你离我远点儿,走开走开!”对,别靠近他,他现在脑子不清楚,眼前有一万头禽兽呼啸而过。那些牲口嘴巴里还喊着:扑倒她扑倒她扑倒她——
要死了!
“别担心白眉仙女了,来,吃个虾味鲜吧,乱好吃的哟。”
年泡泡说罢,抽出一条香脆酥软的虾条,踮起脚来,顺势喂进他嘴里。
她喂他吃虾条她喂他吃虾条她喂他吃虾条——
炯炯的杏眼,虽然刚遇见的时候像死鱼眼,可现在怎么就觉得氤氲又充满水雾朦胧感,睫毛弯弯的,鼻梁小小翘翘的……
其实,这些形容词用在谁身上都可以,可是……为什么在她身上,他就怎么看怎么顺眼?
“你怎么不吃啊,很脆很香呢。虽然和一百多年前的味道有点儿不同,不过,还勉强能吃啦。”
“你……比较好吃。”看起来是这样……
“咦?你说什么?”听到“吃”字,年泡泡总是比较敏感的,听到“她比较好吃”,她就更敏感了。
莫非他发现她是一条超级大鱼!要把她从头到尾给吃掉?
“你——你要吃我?”她戒备地往后退去。虽然她正在鲤精报恩,可她不打算“以身相许”的说。
“我……呸!谁……谁要吃你啊!想太多!我才对你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被戳穿的少爷尴尬地转身,一手叉腰,一手忙着掩饰脸上的表情。
听到此处,年泡泡放下心来:“呼——好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吃掉我呢。”
她呼什么呼,呼个屁啊!那副松口气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要是他就是想吃掉她呢?她打算呼天喊地叫救命,顺带给他一巴掌吗?浑蛋,没良心的,他给她吃给她住,她就没有一点点小娇羞、小期待、小动心吗?
那干吗做这么暧昧的事情,喂他吃什么东西!
谁要吃她喂的东西啊——
不准吃,不准嚼,不准像个哈巴狗一样没出息地啃她喂的零食。倪大野,你给我呸掉,呸掉嘴巴里的零食,你还嚼!
呃。等等,这个味道……
舌尖一颤,他敏感的味蕾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
再放慢速度,抿紧薄唇细细品尝……
果然——
“呸!”急忙吐出嘴里的虾条,他箭步冲到她身边,猛力地拍打她的脊背,“快吐出来,东西有毒!”
“嗯,啥?哕——”掌风一推,年泡泡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
很好!
她又吐了一地。
这种脏兮兮又没心眼的呆瓜,到底哪里有资格被他称为“傻丫头”啊!
可是——
“傻丫头,你没事吧?”
吼!他绝对是摔坏脑壳了!
就让他搭错神经吧!谁也别管他了!
鱼的脾胃是很脆弱的。
年泡泡不懂倪大野为何要下此毒手——在买给她零食吃进以后,又亲手把肚子里的渣拍出来。
看着自己吐一地的食物残渣,她觉得很心疼,它们本应该化作一部分养料,助她飞跃龙门的,现在……
“傻丫头,你是不是咽下去了很多?”
是又怎么样?
“该死,走。看大夫。”牵起她的手,他径直往药铺走。
“干吗要看大夫?”她老大不愿意,被他拖着往前走,“这点儿毒根本死不了人的。”说罢,她不信邪地捏起虾条继续吃得津津有味。
啪——
手里的零嘴被倪大野一把拍掉,他沉下嗓音,脸黑黑的:“你尝出有毒还继续吃?”
“呃……”抬袖擦擦嘴,她点点头。她好歹是一只有修为的鲤精,这东西刚进她舌尖她就察觉到味道不对了,该怎么说呢——
“也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毒物啊,只是加进去了以后会让东西变得鲜一点儿、香一点儿。”这话说得保守了,这几味香料加进食物后,会让食物不自然地鲜香倍增,远远就能飘出香味,而且……还会使人染上瘾头。
长期食用的话——伤人脾胃不说,搞不好,肾脏脾胃都会坏死。
不过……嘻嘻,她现下才不告诉他,否则他肯定会把这好吃又昂贵的毒物直接扔在路上踩碎。
嚓嚓嚓——就好像发出这样的声音,耶?
“嘤嘤嘤!我只是随便想想而已,你干吗如我所愿——真的踩碎它啊!很贵的啵!”
“看!大!夫!”
“不用看啦!我健康到随时被吃掉也没关系!”不含任何毒物污染,红烧清蒸欢迎预订哦亲!
“说什么也得给我去看大夫!”
片刻后,一个浑身金灿灿的男人拖着一个粉红的肉团迈进街角的药铺。男人二话不说,直接将不合作的家伙按在大夫看诊的椅子上。
“大夫,给她看病。”金光灿烂的少爷说罢,俗气地拍出一张银票,向大夫表示他不惜重金,这个小娘们儿对他很重要,至少比银票重要,看他甩票子甩得如此潇洒,什么天山雪莲、千年灵芝都尽管给他送上来没关系。
可是小娘们儿就没那么合作了,被按在椅子上也不安分守己,不知好歹地闹闹。
“你才有病!害我吐一地的人是你耶!”
不理会她的胡闹,他单手将她两手一握,往后一掰,朝大夫努嘴:“虽是吐了,但还不能确定是否完全无恙。有劳您。”
“有劳是可以啦,但,公子,好歹放她一手给老夫把脉吧?”
“呃?”看着自己将她的两爪牢牢握在手里,他尴尬地挠挠头,赶紧放出一只,按在桌子上,“看吧!”
“好,待老夫来把把脉。”大夫摸着白胡,单手号上年泡泡的脉,左捏捏,右握握,忽然,面色一沉,凝重地抬头看了一眼付钱的金大爷,眨眨眼,又满脸不解地看向被号住脉门的小姑娘。
年泡泡开始不安了。
呃……莫非这大夫把出她脉搏异于常人了?不仅异于常人,还有点儿像水产动物。身份要败露了吗?
“大夫?她是不是……”大夫的表情瞧得倪大野浑身不舒服,果然很严重吗?这个没心眼的呆瓜,还说没事,一直吃吃吃,想到此,不觉火焰上腾,伸手就拍向她的脑门,“饿死鬼投胎啊!有毒还吃吃吃,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痛!不要拍鱼脑袋,最好吃的精华部分全在这里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