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礼义廉耻,不懂仁德谦恭,才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颠倒是非黑白。
而他——是仙非兽,不打诳语,注定要对她说实话。
眼睫缓缓睁开,他的视线里挤进一双光裸的雪玉白足,下巴被她霸道地捧起,掌握着他的脸庞由下而上慢慢抬移。她毫不羞涩,非要邀请他好好地放肆地尽情地打量她。
腿、臀、腰、胸乳、锁骨、纤颈、下巴、嘴唇、鼻子、眼瞳……
非要逼他再复习一遍,她生得什么模样吗?
她根本不会知道,这副面容已在他胸口脑海记忆里霸占了多久、折腾了多久,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她根本不会知道,他得多忙碌多疲惫多让自己无暇思量才能片刻暂停被这副面容操控。
她根本不会知道,他早已把这副面容禁锢在心口小心安放,一旦被释放,一旦和眼前的女人重叠一致,会把他变得多可怕,多像个凡俗世间霸道小气的男人,想留,不……是霸占一个女人在自己身边,百看不厌,爱不释手,疼爱怜惜。只要是她想要的,天上星水中月,他都愿拱手与她,讨她一欢,只要她陪在他身边每日每夜。
天上星水中月……这凡俗世间男女互诉衷肠时无知夸张的没用情话怎能从他脑海里冒出?
所以……别再逼他多看她一眼。
“你,为何在此……”他木讷地启唇,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放空。
“你是问我为何如此不乖来闹腾人界吗?”全然不注意他正恪守自控,她红唇微启,轻咬着指尖朝他轻笑,“因为,没有人要我啊。你早就知道吧,我不是什么乖孩子,无人管教,就会学坏的。”
“他呢?”
“谁?”
“炼华尊者。”那个唯一可以管教她的人,那个不用天上星水中月也能让她尽展欢颜的人,那个真真正正烙在她心上的人。
“不知道。”她笑,含混而过,“大概正在恼火怎会有我这麻烦的宠物吧。我很幼稚吧?故意欺负你只是想探探他心绪在哪里,翻江倒海只是想多见他一面。可是……呵呵呵呵……”
“你不是下界来捉拿孽畜的吗?”她闭上眼,朝他的长兵利器贴近了几分,“我突然想通了,死在熟人手上也好。给你记上一功,也算是为我这辈子积点儿为数不多的德行。”
“……”
“只要……你下得去手便好。”
“……”
她在试探他……亦在羞辱他。
她分明知晓……分明已然知晓……
空中灵凤低鸣,不停催促他这个主人尽快收妖回天庭复命,它已用尽法力,马上就无法再控制南江江水飞舞空中。他分明应该一蹴而就将束手就擒的她就地正法,而不是同她叙旧听她讨论那些烦琐无用于苍生无益的红尘情事。
“休要在我面前装可怜。”
对。她在装可怜。刁蛮任性爱撒娇,喜欢撩拨男人,这些小伎俩,他早已领教过,怎会还是招架不住?
她不过是想勾挑他,趁他不备,转头就逃,再闹事端。
甩开她的手,他背身而立不去看她,硬声训斥:“求而不得,是天大的事情吗?值得用天下苍生替你陪葬?这种苦楚并非只有你一人尝过!”
亦不只有他。
龙女一怔,看着被他唾弃般推开的手,颤颤唇:“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天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天下苍生是什么东西!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样是对那样是错!那为什么我做错事情却要来质问我?”
她比他更大声地吼回来:“我不是只是一只兽而已吗?我不是只要懂得发情交配产下后代就好了吗?那就不要管我,让我当只没心没肺、胡闹下作的兽好了,你们那些没用的礼义廉耻为什么要加诸在我身上!反正……反正,在你们眼里,我除了是条龙,不就什么都不是了吗?没有人要我,从来没有人想要我!根本不会有人真心真意要我!他是,你也是!你和那个人一样,都是高高在上的混账仙神!只知道跟我说些我听不懂的烂话!”
哗啦——江水漫天浇了下来。
灵凤法力耗尽,再无力控制江水。被悬空抽离的江水在湛空轰然尽数绽开,一股脑重新灌进了南江里,卷起的旋涡水啸更是凶猛地冲击两岸的城池。
他却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原地,凝视的双眸里没了岸堤,没了南江,没了苍生,只剩下她。她揉着双眸,忘了娇媚,亦不妖娆,像个被人丢弃的孩子无助地在江水里哭得抽噎不已的模样,将他的视线占满。
她,不过想找个人要她,找个人……非她不可,在那个人眼里,她不是一条龙,不是一只不听话的兽,她就是她,只是她而已。
若他可以……
他可以……
江水从头顶直灌而来,冲散了他的束冠,冲掉了他手里的长兵。
他抬手,伸向她,在她不解眨动的眼睫前颤了颤指尖,再无顾忌地将那柔软的身体一把拥进自己热烫的怀里。
别再说他丢弃她。
别再说他摒弃她另选了谁。
别再说没有人要她。
别再说……他跟谁一样混账。
这种话,她如何能说出口。
他想要。
他那么想要。
她有多想要那个人,他就有多想要她。就算被赶出殿外,就算被断玉当殿砸下来,他也没有想过要丢弃她。
她难道敢说她不知道吗?
故意用这种混账话激他,她怎么忍心?
只要她愿意,他可以细细地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他不会高高在上,不会不看住她。
可是,他偏偏没有资格。
没有资格让她做任何事,因为她不是他的谁。
“我不杀你,也可以放过你。”他低声说,用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沙哑声音。
闻言,她震惊地从他怀里抬起头:“你……要放我走?”
“是。放你走。”
她难以置信地摇头:“天庭已下了诛杀令,你不可能背弃天命的。你放过我的话,那你不就……”
“所以,我为什么要放你走?”他仿若出尔反尔地反问。
“……”
“给我一个理由。”他撩弄着她耳边的红发,指尖曲起,将那缕发轻轻勾挂上她的耳廓,视线深探进她的眼眸,交缠着她,不放过她,“一个心甘情愿放你走的理由。”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他凑近她血艳润泽的嘴唇,喃喃道,“你一定知道。”就是她方才想做的事,就是她方才为了保命逃命打算做的事,勾引他,诱他犯戒,惹他心神飘荡,在他最不防备的时候,她好趁机逃跑……
“我,是一条龙。只是一只兽……你不会要的。”
这些分明都是假的。她的骨子里根本还是被那位尊者束缚管教,潜移默化。他的准则、他的影响力终究胜过所有,在她心里种下了根,结成了果。
恪守本分,兽有兽道,六界轮回,不可逾越。
可是……没用了。
在他眼里,这些“能与不能,行与不行”的条框规矩已全然无用了,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从他第一次知道何谓女子,何谓娇媚撩人的那一刻起,这些他曾守如铁纪的东西就崩坏殆尽了。
他本无一物的心神蒙上了一层肮脏的灰尘,他压在深潭里的欲望杂念,从最深处潜伏而出,势如破竹,冲出了水面。
她不是兽,亦非龙。
她是女人。
在他脑子里,在他眼里,在他心里……他早已把她看作女人。
他第一次把一个物体只看作女人。
他会留意她的眼眸、红唇,会刻意避视她的胸房、腰线,他会害怕尴尬与她拉开距离,只因为……她是女子,她的一言一行皆让他感受到他与她肉身的不同。
“我要。”他坚定地出声。
****、贪欲本是一体。
为淫者贪之。
他要。
要这个女人。
要这个女人成为他的人。
要这个女人与自己的肉体纠缠不清。
要这个女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如何也抹不去。
要这个女人把已经装满别人的心思空出一角留给他,即便只是身体本能的记忆也好。
“这怎么可以?你是神将啊!我只是被圈养的兽类……”
这些说辞听来她有多配不上他,可是他知晓,她只是在计较她有多配不上那个人。
他不是那个人……
从来不是。
所以,别用那个人的标准来度量他。
“谁说不可以。可以。”
抚住那两片在他心头燎烧了百年的软唇,他倾身炙吻而下,这一刻,他管不了她是兽是妖、是天际仙女、地上凡人,管不了她是否真心愿意,甚至管不了她心里装的是谁,就算她为了保命而耍伎俩算计自己,他也无法抗拒。抛却了天庭条例、苍生福祉,他只想把蔓烧了百余年的心火给浇熄。
“想要做我的女人被我拥抱,还是想被我杀掉?来,告诉我,想被我如何对待?”
天条、戒律,他不是不放在眼里,而是有她在眼前,他再也顾虑不了那么多。
“只要一夜。让我抱你……一整夜,我就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