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鬼没跟你在一块儿?”大半夜,他不待在被窝吮吮手指睡睡觉,做些小鬼该做的事,溜到哪里去了,“上茅房?”
年泡泡摇头:“不知道,被你吵醒从被窝里拖出来,师父就不在房间里。”以往她睡觉,师父也只是在她身边闭眼打坐养神,从没见师父宽衣躺下过。
“上次跑丢,这次不见,那么点儿大的小屁孩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偷偷会妹子去了?可是现在不跑,只怕等着他的就是被押上喜堂了,虽然对他有点儿可怜,但是白家看在他们剑权山庄的分上也不至于亏待了他,“傻丫头,咱们先溜了再回来救你师父!”
“就我们俩先溜?”
“对!”
“不好啦!”
“有什么不好的。”
“一男一女什么的,好像在私奔。”
好主意!他怎么没想到,一石二鸟!
“傻丫头,跳下来。”站在墙根下,倪大野张开手臂,“咱们私奔。”
“咦?”真私奔啊?
胖小腿被倪大野一把扯下,年泡泡踉跄地从墙头摔进他怀里。他顺势扛起她,踩着轻功盈步就跑。背上的妹子不安分地蠕动,两手抠住墙皮挣扎向前爬。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不能抛下师父!他找不到我会难过的!”
“哪有私奔还带个拖油瓶的。有我家的名头罩着,没人欺负得了那小鬼。”
“那我也不要和你私奔啊!”
脚步一顿,倪大野黑瞳紧眯,脚步却是不停,继续朝林子里疾步飞奔:“为什么不要?”
“你跟那仙子已经洞房了!”
“吃醋?”脚步一顿,斜视肩膀上扑腾的小肥鱼,倪大野心口一紧。
“吃醋?”她眨眨眼,自动忽略而过,“不懂。我是说,你要负责任!”
疾步刹车,他彻底住步,难以置信地侧眸看向她。见他终于肯停下来认真听她说话,她急忙谏言,可一对上他有点寒意森森的眸子,她顿时怂了,怯怯地加了一句:“师……师父说的……”
“他说什么?”
“师父说……交配是大事,不能随便乱来,要负责任。”
想她刚记事起,在山里看到发情季节漫山交配的兽,便拉着师父追问,师父虽然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捂上她的眼,但是她后来也总算弄懂了禽兽界的规矩,睡过了当然要负责任,因为万一有了后代,那得由两兽共同抚养,不可以独自一人逃跑的。
兽类最重繁衍,人类不会那么看轻吧?
“你真想我回去负责任?”
“当然要啊!”
“那你怎么办?”
“呃?”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她不需要对谁负什么责任吧?
“我回去负责任,那你要怎么办?”
“我就……”鼓鼓掌,吃吃喜糖什么的……喂喂,别用哀怨眼神看她嘛,好像她才是那个拍拍屁股走人的禽兽似的。
“再也见不到我,对你来说也没有关系吗?”
“哪有那么严重,你是去负责任,又不是下十八层地狱,怎么会再也见不到。”
怎么不会,当然会,对他来说,就是这么严重。
“万一我未来的娘子不喜欢你,万一她不让我再见你,万一你想见我的时候我要陪娘子,没工夫理睬你,这也没关系吗?”
“……”呃,这么听来,好像有点儿不爽啊。
他那个仙女娘子不喜欢她是肯定的啦,以后要见大野人还要抱着会被仙子收妖拍扁的危险,而且……若是她想见他的时候,他要陪在仙女旁边,把她这个妖女踢到一边,她整个人会很不平衡的。而且而且,万一那个仙女灌输他一些仙妖不共戴天,正邪势不两立的歪曲言论,那大野人可就不是不鸟她那么简单了,他肯定要站在自家娘子那一边,说不定……还会像那些道貌岸然的臭道士、术士一样,扛着大剑四处追砍她……
因为她是妖——是凡人眼里会害死人的坏东西。
“大野人……”
“傻丫头……”
呃?同时叫出对方的绰号,两人皆是一愣,抬头看看对方,似有话含在嘴里,为难得开不了口。
“你说。”见她有话要说,倪大野先咽回了自己的话语。
她有点儿而难以启齿。要一个凡人不要讨厌妖怪,果真还是太难了吧。
“还是,你先说吧……”
“咳。”他故作镇定地咳了咳,唇一张,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眼里流露着思量之意。
某人的盯视让年泡泡浑身不自在,以为他正在等着她的后半句话,眼珠一转,心一横,她劈头正要开口嚷嚷。
“你会嫌弃我吗?”
咦……嘴巴张到一半,年泡泡确定自己还没发出半个音节,怎么自己想说的话从大野人的嘴巴里跑出来了?
读心术?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她狐疑了,莫非她错看大野人了?他并非凡人一个,有点儿神通法力?
啪!一个栗暴敲上她的脑壳,倪大野闷闷地开口:“谁同你开玩笑,我问你正经的。”
正经的?什么啊?她会不会嫌弃他?
她嫌他什么啊?毫无邪气、魂净质纯的人类,虽说是凡身肉胎,若要动起真格的来。
以他的武力,她这妖里妖气的小身板被他奋力一拍,肯定瘪平瘪平的。
家大业大,很有钱,看着就是富贵命,肯定颇受神明庇佑,搞不好天庭地府都有后台。
女人缘都好到连仙女也想舔舔他,不用同她像只过街老鼠一样,怕仙女,怕仙将,还怕比自己法力高强的大妖,怕灵兽,怕仙兽,更怕吞食魂体的魔物妖兽。
绞尽脑汁,她实在想不出:“我要嫌弃你什么?”
“嫌我脏……”
“咦——啵?”他确定他没有用错字眼吗?
脏。他的确是用这个字眼形容自己的。
“喂!你别这样直愣愣地看着我好不好,你这样……我会更觉得很丢脸。”他懊恼。
“丢脸?”被扛在肩头的年泡泡怎么越听越不懂,大野人在扭捏个什么东西?脏?是吃到什么脏东西了吗?
脸朝地,她看不见大野人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一闷再闷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也知晓,这种事情放在男人身上根本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就算被压了强了,那又怎样啊,洗个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还是我,又没少一块肉,我才不会像个娘们儿一样呼天抢地叫叫嚷嚷清白贞操什么鬼的呢。嚯,还有那种一遍一遍洗,泡完木桶泡清池,泡完清池泡清溪的,想都别想!一遍!多洗一遍大爷我都嫌浪费水,啐!”
哦,原来是跟她讨论洗澡没洗干净的问题啊。干吗那么执拗,洗一遍没干净,就多洗洗啊,泡在水里是很痛快的,干吗好像很节约用水爱护环境的样子。
“若是以前,大爷我肯定就这么想了。可……”他前行的步子稍稍减慢,捂住她脊背的大掌也加重力道扣住她的肉腰,“我现下浑身不舒服。”
“想洗澡?”她试探地问。
“嗯!想洗它个十遍八遍!”
喂喂……这就有点儿不环保浪费水了说,她身为鲤精都没有如此奢侈要不得的想法呢,凡人少年。
不过——
“为什么突然想洗了呢?”
“问得好。”
感觉大野人的步子突然停住了,接下来他的大掌扶住她的腰,一阵颠倒乾坤的天旋地转,她挥舞两只手想抓住平衡点,慌乱中两手一挂,竟套上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坐在他的臂膀之上。
好像一个小娃娃被宠爱地捧在手上。
暗夜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眼眸晶亮,盯着她的脸庞。
“因为被你瞧见了。”沙哑的男音在夜风沙沙的林子里,听来魅惑低回。好似妖精换了人做,他是魅惑人心的妖,而她才是无害又不懂抗拒惑力的凡人,直直地被吸进那双眼眸里。
“呃?”
“因为被你瞧见了,我浑身不舒服;因为被你瞧见了,我就是放不下;因为被你瞧见了,我才会问出这种娘了吧唧的问题。”与其说是因为被她瞧见了,不如说,根本就是因为现在他身边多了个傻愣愣的家伙,他才如此爷们儿不起来,想解释又没法开口。在意她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会怎么做。
“你会嫌弃我吗?”
“……”
“嫌我脏。”
“……”
“被别的女人碰过了。”
“……”
这个问题……听来好耳熟。
为什么这么耳熟,耳熟到好似同样的问题从她嘴里问出来过。好像她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对什么人问过……句子里排列组合的,明明是她听不懂的人情是非,她会对谁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呢?
只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配承欢,为何会扯上如此厚重的说辞。就像大野人说的,谁也不会少一块肉,肌肤贴近,爱欲相磨,可****过后,若无子嗣,连繁衍后代都算不上,只不过就是出过一身大汗的俯卧运动而已。她身为一个局外人,体会不到个中滋味,有什么立场去嫌弃讨厌呢?
她不懂,真心不懂。
“大野人,我听不懂。”
“果然还是不懂吗?那这样你会不会懂一些?”
嘴唇在黑暗里碰到两片柔软的温体,有条软润的舌在她唇缝间嬉戏,好似在询问她嘴里的小舌,可不可以到她家里造访做客一下。
抱在她腰臀的手臂向回轻拉,她感觉与他胸膛的距离越缩越近,几乎要嵌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