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井冈山总会遇到一些新奇的事,这些事惟其新奇,或是对我这个北方人来说的。
红米饭
原来听过一首红军歌曲:“红米饭那个南瓜汤罗哎……”
红米饭我一直感到奇怪,因为红米在北方是指高粱的,高粱做出来的米饭总是显出红红的颜色,尤其是红米熬的粥,更是一盆酱红。我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井冈山上会长高粱?那么高的细杆杆,挺着一个沉甸甸的穗子,遇山风还不都刮折了?但这毕竟是一首老歌了,或许歌里的那些食物早离我们远去。
刚来井冈山的晚上,主人就领我进了一家民间饭馆,点的菜都是井冈山的特产,其中就有红米饭、南瓜汤。南瓜汤自不必说,喝起来那般爽口、润胃;而后,递上来一管竹筒,竹筒劈开,现在眼前的竟然是散发着竹香的红红的米饭。这米分明跟大米相似,而颜色与高粱米相似。这就是红米饭吗?
我异常兴奋,吃在口里的感觉,劲劲道道的,十分耐嚼耐品。主人说,吃这么一碗,可以等同普通米的两碗,山里人吃这米,顶饿,来劲,能干重活;只是这种米的产量小,现在生活好了,就很少种,因为口感还是不如黏黏的北方大米好吃。
方竹
竹子,有的颜色黑,有的颜色青,有的是有条纹的花竹,有的像落泪的斑竹,即使外表各异,却都是圆型的。没有想到呢,还有长成方形的竹子。
我在井冈山茨坪毛泽东的故居旁,就见到了一群这样的挺挺拔拔的翠竹。它们一个比着一个方,刀削斧斫般,又像从一个模子里硬挤出来似的。井冈山人一脸认真地说,其他地方的竹子都长得圆滑,这里的竹子方正刚直,代表着毛泽东的伟人品性。
我真的很少见这样的竹子。我把它记下,并拍照下来,传给更多的朋友们,让他们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雨
在井冈山住着,你不得不认识它,那就是雨。
雨像个小孩子,也像个女孩子的名字,性情也像。开始你可能不太在意它,但它会逗你:晚上进屋休息的时候,你感觉不到会有雨,第二天出门,满地皆湿,而天却是晴的。像谁在你临起床之前,搅动了一壶巨大的花洒。有时候在餐厅吃饭,进去的时候路面是干的,吃完饭出来,石阶上已是湿湿的一层,好有意思。你就不得不记住这个“雨”字。因为井冈山人告诉你,这真的是井冈山的雨。
你便对这个雨感了兴趣,你觉得它给你带来了清新,带来了浪漫,你不禁咧嘴发笑,那笑是出自内心的,是让你宽慰的,让你润肺的,让你深吸而慢吐的。你要让那雨后的清气在肺里搅动一番,你会感到别样的精气。
有时你正走着,只听见刷刷刷的一阵响,那响是雨打树叶的声音。水滴并不落在你的身上,回头去看,身后的小路却湿了。有时那雨在前面,你正要撑开拿着的伞,到跟前那雨却停了。
可爱的雨。所以在井冈山是不怕下雨的,即使下了雨,也会很快停掉的。有人说,它是在考验你的诚心,你如果上井冈山的心诚,那雨是不会让你失掉兴趣的。
荼
荼这个字实在是有意思,看不准了会看成是茶,而茶和荼的差距是那么的大。
茶给人是清香的,淡雅的。茶林一片,是秀丽一片。荼则不然,荼给人的印象是苍茫的,迷乱的,荼的一片,是霜染的一片,悲壮的一片。
我在井冈山的一个山弯里,就见到了所谓的荼。初开始我没有认出那是什么,因为开始显现的是一枝两枝散淡的,渐渐地,就进入了阵势,一棵一棵的举着白穗子的草样的植物聚在风里,直要把人的视野遮蔽。我猛然间就想到了那个词:如火如荼,自然也就想到了那个连着的形容词:如火如荼的岁月。当年的井冈山,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岁月中经受着考验。
我觉得大自然真的是很完美,它能给人以绿色的茶的想象,也能给人以白色的荼的比喻。
车子开去了,远远地回望,荼依然在夕阳中飘荡着,视觉的迷离中,那片山谷似乎猛然间燃烧起来。
黄墙灰瓦
在井冈山经常能看到黄墙灰瓦的建筑,那必然是老建筑了。
不知道为什么老建筑会涂成这种颜色,比如那些红军旧居、苏维埃旧址什么的。黄色的墙构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效果,而黄色原本是一种宫廷色彩,是富贵色,也是宗教色。
难道这三种意思都融在了这些老房子中吗?它真的是让我走近时有种崇敬感,有种距离感,有种朝拜感。
这种色彩点染在井冈山的坪的地方,井的地方。站在高处看,那就像灿然的黄花,开放着井冈山的历史,井冈山的精华与精神。
拿山河
《十送红军》的歌声里有一句是:“三送(里格)红军,(介支个)到拿山”。拿山,是通连着井冈山的另一座山。我不知道为什么叫“拿山”,谁能拿得动它,还是它想拿得动谁?要单看一个拿字,倒也像个山形。
一般来说,名字都是由很老很老的人起的,也许那个老人就是古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起了这个名字。慢慢叫着的时候就觉得它好听起来。
从拿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汇成了一条河,这条河就叫拿山河。如果不知道拿山的名字,先听到拿山河,就觉得这河有多大力似的。现在这条河整个袒露在斜阳夕照中。
河水泛出了暖暖的一层金色,水里有水牛在悠闲自在,还有河鸭在漂移着晚归的身躯。河上架了桥,是那种很古朴的石板桥,荷锄的人在桥上过,就将影子斜斜地映在桥下的水中。人走影子也走,而桥的影子不动。我在桥上架了一只相机,我的影子也映进了水里。
我不知道我走了以后,这条河会不会记住我,拿山河可是很有名的河呀。不管它记不记住我,我是要记住它了。临走的时候,我还刻意地采摘了河边的一朵艳红艳红的小花。河边这种花那个多,开得淋漓尽致的,好像不这样开放,就对不住这一河水似的。我掐了这么一朵花,就是要给拿山河再有一个印象:我拿不走山,却是可以拿走一支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