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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井冈情歌

在井冈山上采访,随时随地都能见到当年红军的遗迹,那或是一座老屋,或是一片毛竹,或是一盏马灯,或是一条标语。断崖前,山石下,感人的故事处处有,动人的歌声时时闻:

“夜半三更呦盼天明,

寒冬腊月呦盼春风……”

“一送(里格)红军,

(介支个)下了山,

秋雨(里格)绵绵,

(介支个)秋风寒……”

还有那些歌谣:

“天当屋来地当床,

捆扎茅草做衣裳……”

“当兵就要当红军,

红军一心为穷人……”

我不知道别人听到这些歌子的时候,是何样心情,而我是忍不住眼睛要发涩的,我的思绪会随着这歌声和歌谣飞向一个远去的特殊的年代。那是怎样的一个环境,怎样的一群生命。都过去了似乎又没有过去,有为人知的也有不为人知的,有被人理解的也有不被人理解的。

有过雨血腥风,有过雄心烈火,有过气壮山河。然而,也有过小桥流水,有过莺歌百啭吗?

是的,应该都有过。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红军的后代,她的名字叫江满凤。爷爷把一腔热血洒在了这片老土上,爷爷唱的歌子却流传了下来。那不是一首气宇轩昂的浩然之曲,而是一曲千回百转的温柔之声:

“红军阿哥你慢慢走哎,

小心路上就有石头,

硌住阿哥的脚趾头,

疼在阿妹的心里头……”

这或许就是那个英武男儿离去时听到的怅怀满腹的离别之言。他用心记下,不,是用生命记下,并传给了新一代的生命。那是友情,是爱情,是饱尝着无数苦辣酸甜的凄苦之情。

不管在何样的环境下,何样的氛围里,男女之间的爱情是生生不息的。文化大革命当中的革命样板戏里、英雄故事中,我们是看不到男女情爱的,那是纯色调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的渲染,从而构成了假大空的框架和模式。

江满凤,亮起她带有野性的脆亮的嗓子,在游人如织的茨坪红军旧居前,向我唱起了这首歌,这首充满着离情别绪的爱情小调,立刻就吸引了不少的脚步声。

我又一次来到井冈山,在五龙潭景区,又一次听到江满凤的演唱,心情仍然是相同的。看着这个朴实的井冈女子、红军的后代,就好像看着当年的山路上一个女子惜惜而别的身影。

红军走了,而井冈山人留下了。他们不光留下了革命的种子,还留下了井冈山人的盼望,井冈山人的情怀。正是有了这种子、盼望与情怀,方有了井冈山的今天。

江满凤是没有见过爷爷的,但是她从父辈的传唱中已经感受了爷爷那一辈的形象。正因为有了这种感怀,江满凤的身上才多了某些大气,某些温软,某些善良,某些纯挚。这首歌是由她首唱而出名的,山外的人来了,只要叫她,她就欣然而去唱给他们听。她还会应约走出大山,大方地对着各种灯光。《井冈山》电视剧开拍,她被邀请作为原唱,超过十万的报酬她拒而不要。汶川地震发生,她捐出了一个月的工资。这个红军的后代,只是一个景区的保洁员,每天与笤帚和垃圾打着交道,却用她的辛劳供养着两个上学的孩子。

我和江满凤照了两次相,照片上的她都是那么自然、淳朴地笑着。那种笑,是井冈山人的,或许也是井冈山阿妹的。

我相信,在远远离去的红军阿哥的心目中,久久留藏的笑,就是这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