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出行美国
10958100000016

第16章 6月17-18日

星期四-五

晴转雨

瑞柏-芝加哥

看你要什么

睡着迷迷糊糊,不时听到窗外鸟鸣。夜里,雷雨声将我惊醒。起身看窗外,雨声哗哗,惨白电光中,大雨如注,也映照着相邻别墅,树枝在风雨中摇曳,不见人影。想到飞越重洋,夜半居然独立此处,恍然如梦。

这里是Zhu的家,瑞柏--芝加哥附近的一个小城。

按辈分,Zhu是我表姨。年龄算,比我小。初到芝加哥,曾与她通电话,感谢他们一家对钊的关心,告知我此番到美国转转后,将接钊一同回国。她很热情,诚邀我们到她家小聚。

白天,她开车带小儿龙龙到芝加哥来接。龙龙看到钊,欢快地高声招呼。今年春节,钊曾到他们家度过,熟人。为避尴尬,她让龙龙叫钊哥哥。

龙龙小学二年级刚念完,会说一点汉语,不流畅。见面后,龙龙马上成了钊的尾巴,两人英语对话,坐在车后排叽里咕噜。

远远的树丛后,一片片的居民区,一幢幢别墅,绿草成茵,不见栅栏或围墙。说是小城,与我们国内的概念不同,这里没有高楼大厦,相互间隔宽敞,感觉更像乡村,只是没有农田。蓝天,白云,绿树,草坪,花圃,池塘,精致的小屋,整个一幅摊开的画。

Zhu家也是别墅,有三车库,占地约0.25英亩,房龄十年,小区内属中档。购房近两年,当时价格25万美元。

晚间近八点,等Zhu的老公Li下班回来,开车去生活服务区川味酒家吃饭。老板是位华人中年妇女,一口四川腔,待人热情。点菜时,Li与其谈笑风生。我想,这里华人,平时难得说上几句汉语吧。

我说前阵刚到四川走了一遭,她很惊喜,热络地说起家乡如何如何好。问她出来几年?回去没有?她说,出来有十多年,回去几次,要惦记店子的。又说,这里是正宗的川菜做法,只是有些特有的调料难得弄到。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我们谈到钊即将回国发展,Li说,现在国内机会很多,特别是建筑业。他沉默了一下,又对钊说,其实哪里发展都一样,看你想要什么。当年我留在国内的同学,现在已成为行业中坚,都很不错。关键是你要能够坚持,一件事,你认真做个一二十年,还能做不好?早上起来,Zhu说Li已上班去了。看他确实辛苦,昨日从酒家返回,他便一头扎进书房,到电脑上忙事去了。

Zhu夫妇1993年前后出国,经数年打拼,历丹佛、纽约等地,现定居于此。

Li在国内大学专业为地球物理,Zhu为会计。Li考到美国读研究生,学了半学期,见将来工作难寻,与Zhu商量转系,学计算机。转行学习相当艰苦。为了更快跟上,时时要动脑筋与人搞好关系,即便人家给脸子,也只能忍受。Li现在一家公司做电脑管理,工作已入正轨,但压力也大,晚上回家时常加班加点,不容丝毫懈怠。

一家的顶梁柱啊!Zhu本也有工作,后因搬到瑞柏,要装修房屋,要照料一家人生活,加之身体欠佳,便做起全职太太。

Zhu说,条件稍好,曾接父母到美国居住,时间往往不能长久,关键是缺乏人际交流。这里都是别墅,独门独户。居住条件很好,但邻里间一般互不来往,何况你一中国人,与美国人语言不便沟通,习俗也不同。

出门必须有车,每周只能趁去超市时,带两老去转转,在那拿几份华文报纸,免费的,如《芝加哥时报》。母亲过去在上海不爱看报,到了美国,养成看报习惯。一份中文报纸,翻来覆去,能够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广告都不放过。美国电视看不明白,不看中文报看什么?所以两老住一段时间就吵着要回国,在美国太憋人。

这两年,Zhu也曾因病回中国,住了段时间,也会觉得不适,到处人多车多,乱哄哄的。最难受的是空气污染。虽说是故乡,有亲情在,但终不宜长住,毕竟已落根美国,老公在这里上班,孩子在这里上学,小家在这里。

他们的大儿子读大二,放假期间,正与同学一起出门行游。大儿子到美国上的学,由于经常搬家,又是华裔,一直难融入美国同学之中。上大学才稍有改变。对父母的如此奋斗经历,及时不时地对他和弟弟忆苦思甜,常常不以为然。

Zhu说,我们的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他们。我看她对龙龙确实上心,进餐时,不停地叫他吃这吃那,叮嘱冰可乐不要多喝,等等,呵护有加。她对龙龙培养,也是丝毫不放松,各种学习班,游泳,中文,能参加全部参加。典型的华人妈妈。

出国学习,择业,迁徙,安家,自己含辛茹苦,换来下一代全新的生活。这是他们,也是许多华人的选择。收获的同时,不可避免地也会留下许多遗憾。

Zhu拿起电话让我打给家里。出国有半月,时时游走,除了网上与厚锦和小妹偶通信息,爸妈一直没有音讯。于是拨通汉口大智路,向两老问候报平安。老妈与Zhu也互通了电话。

到11时,Zhu带龙龙送我们去火车站。她说钊学建筑设计,应该多看看不同的房子,用车载我们在社区里慢慢行驶,介绍不同的户型。顺带指了指龙龙的小学和他训练的泳馆。学校放假关门,泳馆里有孩子们在嬉水,难得有点喧闹。

又转到对面一更大社区,内有高尔夫球场,七八个美国老头在草坪上挥杆。Zhu说,这片所属小学不好,所以他们当初没有选择这里。

到火车站,我看泊车场停满轿车,Zhu介绍这是上班族的。Li是其中一员,早上从家里开车出来,将车停在此,坐火车到芝加哥市内工作。下班后,乘火车返回,再开车回家。所以他每天得早出门,否则难找泊车位。

火车来,我感谢Zhu一家的款待,相互挥手道别。

这一别,远隔重洋,不知何时可以再见。想到昨夜,想到Zhu与Li的经历,慨然人生真如逐梦。

车上,钊与我说,春节期间,Zhu的一个多年女友,也是华人,一家三口来他们家拜年,吃顿晚饭后稍坐就走,一是路远,二是这里人不习惯留宿别家。不比国内,完全没有热闹喜庆的气氛。大大的房子里,让人感觉少些什么。

少了亲情?友情?缺乏交流,是第一代移民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半路进入别的国家,文化习俗不同,想很快融入社会,人家会那容易接纳你?若想进入主流社会,那更不是一代人的事。所以,华人更多还是在华人圈里打转。要想待下来,耐得寂寞才行,否则,真是一种默默煎熬。

是啊,得失相依,鱼与熊掌,岂能两全,这世上事便是如此。确实,看你要什么?

昨晚没睡好,闭眼休息。Zhu夫妇、萍姐、川味酒店的女老板、华盛顿遇见的郑,还有许多的华人面孔,都在脑子里闪现……

车行一小时余,返回芝加哥。

与导师小聚

晚间,钊的导师Frank约请我们小坐,算是为钊饯行。晚7点,我们如约来到他的住所。

Frank和女友Colin热情地将我们迎进。Frank,IIT终身教授,近五十岁,微秃,一米八几的个头,德国人壮实的身躯,蓝衬衫,牛仔裤,精神,干练。Colin,加拿大人,IIT教授,凉鞋,咖色长裤,上身着无袖白衫,栗色短发曲卷,热情,爽朗。

我拿出国内专程备好的礼品,一枚刻有Frank(弗兰克)名的玉石印章,篆书中文阳刻,英文阴刻。一柄中国折扇,扇面为国画兰花,背面为中国书法。分送他们。他们高兴地一边道谢,一边欣赏。

当他们看到印章上的英文名,知道那曲里拐弯的线条,代表Frank的中文名时,更加地高兴。Colin则展开折扇,拿在手中,面对Frank,如贵妇般作姿摇曳,乐得像个孩子。

Colin拿出一件印有IIT(伊州理工学院)校名的T恤,说是他们送给钊留着纪念。还有一封为他写的祝福信。钊很感动,谢着收下。

Frank与Colin都教过钊。2009年暑假,曾带钊等同学一起到德国赛卡,建起一座小教堂。那教堂设计,钊提出许多思路被采纳,是他们共同完成的一件建筑作品。我感谢他们两年来对钊的教诲与帮助。Frank说,他不是喜欢所有学生,但对钊却格外青睐。

Frank带我们看了看他们住所。到底是做建筑设计的,屋里装饰感觉不一般。简简单单,但每个细部可看出主人的匠心。早期,这是一个厂房,后改为民居,故空间高,上面裸露的一些管道,被他重新漆上色,几根原有的粗方木立柱,不做处理,粗糙的木纹肌理上,挂几件小装饰,显得别有趣味。

卧室满铺乳白色地毯,放着一床猩红的宽大席梦思,几个靠枕随意扔在上面。旁边一张艺术毯,伊斯兰风格图案。

走道里开关盖还没盖上,Frank说,这房因不能续还贷款,被银行收回,原主人不爽,将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拆走,包括地板。25万买下后,正好,可以让自己通盘设计,一点点地置装。今年一月搬来,还没完全弄定。

典型的DIY,自己动手!客厅也是餐厅,一组厨柜面对一个长吧台。

Frank问我们想喝点什么,啤酒?红酒?饮料?冰水?钊知道都对我肠胃不宜,不露声色对我说,务必挑一种。我知道基本礼仪,选择了红酒。钊也点了红酒。Frank熟练地打开酒塞,为我们斟上,他也倒的红酒,Colin自己来的饮料。我们分站在吧台两旁,碰杯。

他们问我来美国后的印象,谈钊回国后工作的机遇,等等,愉快地交谈。我暗忖,就这样站着一点点地干啜?西方的待客与东方确实不同啊。

聊了一会,天色渐暗。Frank从冰柜里拿出香肠,很粗的那种。到院子里揭开一个雨罩,里面是煤气烤炉,在那里忙弄起来。他请我们在客厅里西餐桌旁坐下,Colin为大家摆上刀叉,端来两个玻璃盆。一时看不明装的什么食物。

Frank端上烤熟的香肠,然后点上两个筒状腊烛,灯影摇曳,屋里氤氲着一种温馨的气氛。我举起酒杯,为两位教授的健康干杯。

此情此景难得,我取出相机,给他们拍照以作纪念。

Frank与Colin请我们尝尝他们的风味。钊翻译说,这是德式香肠。那两盆里,一是拌黄瓜,一是拌土豆。不客气了,动刀叉,香肠肉细,蛮香。黄瓜去皮腌制,微酸,爽口。土豆是蒸后放盐等搅拌成块。佐料不知晓。凉拌菜是Colin的手艺。其间,Frank还拿来芥末,我们看他们都以此抹食,也来一点试试,尝尝西式的正宗吃法。呛鼻,还能适应。

边吃边聊,他们向我了解中国,新闻、民情、教育、医保等等。我一一介绍。国内还有许多不尽人意之处,他们也多少知道。

Colin间或引而谈到她的家乡多伦多,一个美丽的濒海之城,谈到她的两个孩子,谈到她的父母。

他们谈到,钊回到中国发展,那是一个极大的市场。将来通过钊,他们或许能与中国的建筑师进行联系沟通,等等。

Frank问我,中国还有没有传统木匠?钊边翻译边解释说,就是那种建房子的木匠,Frank出身德国木匠世家,德国的民居建筑,主要靠木匠。如果有,他想找机会见一见,交流心得。我说现在可能难得找到。我理解他说的,是中国过去盖宫殿做庙宇的那种木匠,是建斗拱结构的。现在中国谁还做那种房子?Frank听罢,深表遗憾,说日本对这倒是有所保存,这类匠人很受社会敬重。日本这些技艺,都还是从中国学习去的。

我说,在中国的边远地区,还易保留些传统遗存,如西藏的木板手雕经文,云南的传统手工纸伞。经济发展,不注意,确实会带来传统东西的遗失。

我问他们去没去过中国,答说,都没去过。我说,那欢迎你们到中国来,到我们家作客。我亲自做拿手中国菜欢迎你们。他们很高兴,说中国菜,很复杂。

我说,中国大,有很多值得看的地方,每个省都有。像我们家乡湖北,就有联合国公布的世界文化遗产地武当山。现在有许多西方人为看中国,背着行囊,徒步行走在中国大地。他们笑说,那有机会一定去的。

不同的话题,坦诚与客观,让我们交谈得很愉悦。

其间,Colin又起身为我们煮了咖啡。晚九点多,我见Frank似有倦意。钊轻声问我,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我点点头。于是钊向他们告辞。

Frank说再照几张像吧,拿出自己的相机,开灯,对光。我们分别合影。分手时,我说,这是一个值得珍视和留念的夜晚,对他们的盛情款待,衷心表示感谢。

我用车送送你们,Frank说。钊与Colin教授辞别,Colin捧着钊的脸颊,左右亲吻着他,为他的将来祝福。

我握手Colin,再次感谢她的心意。用蹩脚的英语欢迎她到中国。

汽车行驶,明亮的大街上,不见一个行人,偶有汽车相会。车停在我们住处门前,下车后,Frank相拥钊,拍拍他的后背,师生告别。我向Frank握手致谢。与钊挥手,目送Frank车子远去。

回屋洗澡,钊换上老师送的那件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