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穿着白雪公主一样的裙子,正在和爸爸结婚。”三岁的女儿指着卧室的墙上挂着我和先生的结婚照,对我说。在那里,西装笔挺的他和身披婚纱、手捧鲜花的我在拘谨而傻气地笑着。相片照得也并不好,但却为自已的婚姻留下了永久而鲜明的痕迹,女儿的话就是对虚假而华丽的图画作的最朴实简洁的注脚。
我真正的嫁时衣,却是一件美丽典雅的旗袍,多年来它一直藏在我的衣箱里。
虽然我不曾再穿过,但现在我依清晰地记得它与我的兰因絮果及它身上的一折一扣、条条缕缕。
一个女人一生会拥有多少衣服啊,但随岁月的变迁,四季的轮回,潮流的涨落,自已身材可怕而无奈的变形,它们终究会一件件地被丢弃、淡忘,但那一袭嫁时衣,则是一枚不死的珍珠,总会在某一个月明如水、心潮如海的时刻潜出水面,带回流逝岁月里曾经的亮丽与璀璨。
就像那件旗袍。
当初也许是不甘心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吧,便对婚礼的衣服百般挑剔:平时爱穿的休闲装怎能登大雅之堂,套装又觉得过于庄重不够喜气。如果不喜欢,一件衣服任可以编一千个理由的。但当它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的心便被击中,就是它,我千百度寻找的可以肌肤相亲以身相许的情人。
它是那么光鲜亮丽,玫瑰的红,敷一层真丝温柔持久的光泽,再点缀以细碎的梅、竹、菊、牡丹,诉说着高洁、正直、傲骨、富贵、吉祥的花语。
它是寻么合身,宛如特意为我度身订做,身材优美的曲线玲珑毕现,如一樽古典的花瓶,二寸高的立领似二片花萼,而我的脸,则是那朵花。
穿这样的衣,只可以端坐、静立或款款而行,恪守古典女子笑不露齿、行不露裾的本分,习琴棋书画,操持女红家事,相夫教子。
但这只是与现实生活格格不入的小女子的美梦之一。
这样的梦只能在最神圣的婚礼上在旗袍的掩饰下张扬恣肆地做一次,然后就将它折叠、收拾好,深深地藏在箱底,连同那上面一滴酒宴时的残酒,让它们一起长醉不醒。
我在红尘滚滚中行走,身上披挂着一件件征衣或轻羽,做白领丽人或家庭主妇,那上面的墨水汁、口红印、油渍、奶渍或女儿的鼻涕,风雨、阳光、灰尘和人们的眼光漂洗着它们,衣服终是一天天地老去。
只有那旗袍永远年轻、光鲜、锦绣灿烂。
好女不穿嫁时衣,因为一生的美丽都在那一刻挥散而尽,无法收拾,恰似一些心情。
如果把朝九晚五的工作当作一种回家的方式,是不是会更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