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红颜
我是一个琐碎的女人,我常常为细节感动。
那天在商店购物,三个女子于嘻笑间风摆杨柳地走来,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而我最关注的是中间的那个女子。她挺直的肩背,高扬的头,对所有的人一览无余,又目中无人,只是微微地笑着,像一个公主,那张娇好的鸭蛋形脸,光洁如缎,细细弯弯的高挑的眉下,一双明亮的眼眸,轮廓分明的丰满的嘴唇,精致得仿佛是天神精雕细刻而成。
最与众不同的是她的打扮,尤其是她的头上包着一款头巾,那头巾是黑白二色的,与她冷艳的脸很谐调。不由得多看两眼,这才惊讶地发现,那头巾上的花纹竟是一个一个的髓髅,白的头骨,黑的眼洞,非常巧妙地镶嵌在一起,乍一看以为黑白的花,细看之下才知是一片死亡象征,真正的触目惊心,只有绝对自信的人才敢这样穿戴。
我想起在一本童话书里,一只黑白二色的鼬鼠对初识世界的小鹿斑比说:“如果你愿意,你把我叫作花也可以。”
如果你愿意,你把这些骷髅看作花也可以,和我刚开始时一样。
红颜骷髅,原来也可以是绝配。
环佩叮当
在北京的街头,我看到过无数的玉佩,在西单的夜市上,在每个风景区的小摊上,在文物商店里,它们都混在了一起,空有玉的名字,但唯有那一块,我记忆分明。
古朴幽长的胡同口,身边走过一位姑娘,她稍稍颔着头,慢慢地走着,苗条、清秀,身上一袭洁白的连衣裙,在她的身上,浑然天成,无一处不服贴。在她的腰间有一根细细的带子,一瞥间我说不上是什么做成的,但我想它一定是手工编织的,它轻轻地绾住一握瘦腰,然后软软地垂下,坠住它们的是两枚绿玉环,玉环上下相错,并没磨擦,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我分明地听见了,细如耳语般的叮当声。
在带子的下端还有流苏,它们一起在女子的裙裾边舞动,一些细小的风情。
我好想也有一块玉佩,如此这般,但我没有。我没有如此纤细的腰,如此涓洁的衣裙,和如此轻盈的步态,在我的生活中,也少有这样的古朴幽深的小巷,让我一步步地在黄昏暮色中从容地丈量。
花香鬓影
五月的街头,拥挤的公共汽车上,在我前面三四排的座位上,一妇人的背影。我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但也一样让我惊艳。
她的头型小巧而精致,头发丰美,油润光泽,一丝不苟地在她的脑后梳成一个髻。就在这髻的旁边,插着一支洁白的栀子花,洁白、丰硕、无瑕,仿佛才从枝头采下。这本是一种很平民的花,在江城五月的街头随处可见,二三毛钱便可以买到一朵。但是戴在这妇人的小髻旁的这一朵,当是最幸运的一朵——它与那古典而婉约的髻相得益彰,宛若天成,让人想起古代那些绾花的女子,端丽、清新,如一阙宋词。
只此一瞥,便觉得车厢里暗香浮动。
步步莲花
在庐山铁槛观,她和她的女友们正在巨大的香炉前合影,“茄子,茄子”女孩子们在镜头前不停地喊,兴奋而张扬。这时,一个女孩突然指着地上惊讶地说:“你们看!地上好多莲花。”果然,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砖石间通过巧妙地错开与镶嵌,一朵朵盛开的莲花整齐地排列着。“是呀,好多莲花呀。为什么会这样呢?”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但谁也说不上答案。
这时,她在那莲花上轻盈地走了几步,笑咪咪地说:“这就叫步步莲花呀!”
她长得并不美,但只有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在这古寺青灯黄卷的背景中,让我铭记了她长裙飘飘的样子,和她口吐莲花时一脸的从容与灵秀。
这样的女子,让人过目不忘。
在成人理性的世界里,他们不得不与快乐适当地绝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