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生活在自然环境、社会关系、宗教信仰情绪、自我意识及情感这个多方位思维空间之中。思维空间的各空间,是相互影响,并能继续引起相互变化的空间。其中,人们对自己所处的自然环境的感觉和认识,是影响人的自我意识及思维选择的重要因素。
由于中国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以及中国人对自己所处的自然环境的初始性感觉的认识,久而久之养成了“中国中心论”。这种理念,如同西方基督教的“地球中心论”排斥着科学的“太阳中心论”和“宇宙无中心论”一样,是一种不科学、不符合实际的错误理念,从而也是不利于中华民族保持可持续发展的唯心主义理念。
很早以前的中国人就认为中国是处在四海之中的中国。“四海”本义是指东、西、南、北四个海,转义又有四方、四境、四裔之说。因此,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多有“四海为家”、“四面八方”、“四面楚歌”、“四分五裂”、“危机四伏”、“四邻八舍”之说。就是在毛泽东的诗词里,也有“四海翻腾云水怒”的诗句。在16世纪晚期,利马窦在广东看到过一幅中国人绘制的世界全图。这图中间的大陆是明朝的15个省,周围是大海,海上的若干小岛是世界其他各国。所有的岛加在一起,比明朝最小的一个省还要小。如果说,西方人曾经认为“地中海”是西方历史或国家的中心舞台的话,而东方人则认为中国是世界的“海中地”。在这种理念和思维中,也就自然产生了“天下为大我居中”,“四面八方我为主”,“物华天宝在我朝”,“走遍四方皆王土”的“中国中心论”。华夏之邦所以定名为“中国”,大概也是因此而来。
西方国家的一些人,总是从地中海的这边望看地中海的那边,想着对岸的国家或地区的人是怎样生产和生活,彼此会有什么差异或优劣,所以具有外向性、开放性、外求性、探新性;中国人望海不知海外是何方,以为那只是远无天际的大海,至多有些随着海潮时隐时现或时高时低的孤岛而已。因此,中国人也就不去望海而去望中。中国历代王朝总是建都于中原地带的城市,望中就是望其天子的所在地,望中国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和科技发展的中心,从而具有心理习惯上的内向性、核心性、内求性和封闭性。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历史发现,先秦时期的中国,人们入土为安的下葬习惯是:东部民族下葬时头向从东,西部民族下葬时头向从西,南部民族下葬时头向从南,北部民族下葬时头向从北。由此组成一朵春花的四片花瓣,围着一个中心向四面展开的今古奇观。这说明,“中国中心论”已经潜入到整个民族之魂。这是一种由地缘环境产生的思维模式,也是一种文化模式。
更为有趣的是,在至今的中原地带,其中包括山东的菏泽地带,人们提出问题的习惯用词,不是对不对,行不行,好不好,可不可,而是“中不中”。说“中”,就是代表了对、行、好、可;说“不中”,就是代表了不对、不行、不好和不可。由此而见,“中”字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有着重如泰山的分量,也有着长若长江的修长。
“中”字不仅潜入到中国人的潜意识,而且也渗透进中国人的生活层面。正房居中的一间不叫客厅或大厅,而叫“中堂”;明清两代内阁大学士也叫“中堂大人”;草药不叫草药,而叫“中药”;就是忠臣、忠诚、忠告、忠良、忠烈、忠实、忠勇、忠顺、忠孝、忠心、忠言、忠义的“忠”字,也是“中”与“心”字的结合,即中在心中,心中有中,心上有中才为“忠”。
对于“中”字作如此破解,绝无说“中”字不好的意思。而是要说,由中国地缘环境所铸成的“中国中心论”的传统理念,在中国历史长河的奔流中,对人们思维意识的影响来说,具有正负两种效应。
从正效应来说,“中国中心论”启迪着中国人自信、自强、自尊、自立的人格品德,激发着中华民族自力更生和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民族精神。
从负效应来说,由于“中国中心论”封闭了中国人对外开放的视野,紧缩了中国人内心世界的空间,又不利于积极主动和及时地吸收外来文化,从而不利于中国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从春秋战国到唐宋时期,在2000多年的历史大跨度中,当中国的科学技术进步和经济社会发展创造了充满神秘色彩的东方辉煌以后,“中国中心论”的正效应也就逐步减少,而负效应也就逐步增加。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中国人站在世界科学的最高峰,在“中国中心论”的疆土上,似乎已经不知道高攀向何处,也似乎不了解学习向何方。或者说,已经处在喝了过量美酒的醉意朦胧之中。由此,也就容易导致一个民族的创新思维及创新能力由高峰状态向低迷状态的转化。
如果说,中国的唐王朝是中国封建历史的最高峰的话,恰恰是在这个高峰之上,人们只是能够欣赏到自己的超世辉煌,似乎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亮点。就说唐朝长安之都的辉煌,也是现在难以想像的,甚至在某些方面也是难以比拟的。长安当时已有100万人口,而其中的5万人是来自外国的。从高级官员到打工仔,都有外国人。日本有12个遣唐使团不断来唐朝的长安学习。不说别的科学技术,就是武则天的一件金丝编的裙子,那金丝捻制的最细部分的直径只有0 。 06毫米。我们现在用电脑制作才能达到0 。 12毫米。还有一件玻璃栗色瓷茶盘,盘里没有真水和真鱼,但看似一汪清水,还有鱼飘着。现在我们虽然已经知道其成分,但我们还是烧制不出来。因此,在这种辉煌之下,人们是很容易入醉入迷的,更加坚信“中国中心论”,甚至认为是“中国极限论”。
总之,中国人的创新思维及创新能力,之所以自唐宋盛世之后冷却了600年之久,是因为与“中国中心论”正负效应的替代转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