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俺老家就是那地方的。你没去过，但是听说过？是啊，俺老家那地方山青水秀，阳光明媚。对，对，对，跟朝阳沟一个样儿。朝阳沟啥样儿？嘿，我也没去过，但是戏里边唱过。我跟您唱两句您听听就明白了：山沟里空气好实在新鲜……清凌凌一股水春夏不断，满坡的野花是一片又一片，梯田层层把山腰缠，小野兔东奔西跑穿山跳岩……嘿嘿，唱得不好，让您见笑了。真的，俺老家那地方，山上虽没一股水，但有一口好井哩。那井里的水甜着呢，跟里面添了白糖似的，啧啧。
山里现在咋样？咳，别提了。山上的瓜果也不接了，庄稼也不长了，兔子？早没有影了，也不知道窜到哪儿去了。井里的水质也越来越差，前两年，跟黄泥汤差不多，水从井里拔上来，需要澄两天才能吃。后来，就又恶化了，飘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别说人，牲口都不愿喝了。村里有好几头牛先后死了，没查出病因。村里的老少爷们说，这是井水给毒死的。不过，也没有真凭实据说牛就是让井水给毒死的。这责任大着哩，谁也担待不起，不能胡说。
村里人咋吃水？去山外拉呗。现在都是水泥道路，路平展展的。有的用拖拉机拉，有的用汽车拉，有的用牛车拉。我？就用这个车拉。你看你？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辆宝马车吗？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没什么，拉一次水不就是百十块钱的费用吗。咱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跟谁谁谁说的那样，穷得只剩下钱了。
我跟你说，乡亲们外出拉水的费用都是我一个人出的。是的，他们都很感激我。有位老大爷说，要不是我，他怕是要喝尿哩。
我怎么不搬到城里住？我在城里买了一套别墅，老婆孩子都去了，我不常去。也不为什么，因为我是村长，一村之长。对，就是村主任，反正一个意思，大伙儿都叫村长。你想想，我如果拍拍屁股到城里去，乡亲们的吃喝拉撒一大摊子事谁管啊？我不干，没有人能干得了。大伙信任咱，咱也不能没良心啊？怎么信任我？选举都投我的票。我接连干了几任，真不想干了，可就是推脱不了。
啥？村里的水质是怎么恶化的？这个、这个，环境恶化了。嘿嘿，环境怎么恶化了？这个，那个，可能是让工厂给污染的。什么厂？一个小厂子。什么小厂？造纸厂。谁的造纸厂？嘿嘿，咱的。
你别拿眼瞪我啊。责任也不能全让我一个人兜着，我得知有可能是造纸厂把村里的水给污染后，自知有愧，准备把造纸厂给关停了。但是，乡亲们不答应啊，态度十分坚决。为什么？因为大家都在我的造纸厂干活哩，每个人每月几百块钱的工资。他们说，我的造纸厂要是关闭了，他们拿啥养活老婆孩子？总不能吃风屙沫吧？
嘿嘿，瞧你，这下也没话说了吧？
§§第五辑 乡村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