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一爆发,小院里家家户户的门关得紧紧的,赶巧,厕所也误了上。
人们说,他妈的。
一院住六家。问题出在前一进的左家,这对新婚夫妇没孩没崽,业余爱好专一:打架。乍开始,邻居们纷纷赶去劝解,但这对冤家不要脸,越劝越打得凶,时不时拉架的被误伤了。再后来,大家就把门关死,哪个也不露头,干你们的去吧。
晚上迟归,从不会等待,急急风般地擂门敲窗,直到灯亮了仍狂敲不止,玻璃打碎了安,安了又碎。
一天到晚高声大嗓面带伤痕也不嫌累得慌也不嫌丢人。常常他们打累了,各自安歇,邻居们满以为战争告竣,想不到睡着睡着又干起来,不知坏了多少人的雅兴。
过不来拉倒,离呗,像这么穷打,闹得四邻不安,什么玩意儿。
便对离婚者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份理解。
但恨归恨,哪个也不敢惹。瞅瞅这一对那个粗野劲儿,小小年纪,一干架,四个眼球儿比着劲儿地冒火,污言秽语,花花得叫绝,常常有大老爷们被交战者雌方的阔骂羞得扭头退回院子里。常常有劝架的女人被雄方一并骂了。这年头怕就怕这种剌儿头!
到底打够了打累了,一对孽种办了离婚手续。在为财产进行了一次最漫长最残酷的战斗后,终于搬走了。
邻居们长出一口气,他妈的。也怪,离婚就悄悄地离呗,好结好散,非得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不可,这叫啥物呢你说?
房子闲不下的,冤家走后,又搬来一对新婚夫妇。男的搞文学,女的唱歌,都是大学生,顶有教养的。上班,一前一后,两台单车闲一个,不是男的带女的,便是女的带男的。回来,哼着歌儿做饭,争着夺着干家务。
没事了,男的便拿出新作来,请女的指正,女的满脸异彩,夸赞不绝;或是女的唱一曲歌子,男的如孩童般摇头晃脑,击节而和,然后关门熄灯。令人恨不得夜夜听房去。瞅瞅人家。
男的出差,只闪下女的一人,独自照常哼歌做饭,早早熄灯。人们便生出无数善良美好的念头,盼她夫婿早归来。
忙,大家都有事,各干各的。恍惚间觉得男的出差似乎有一段时期了。
这天早上,星期日。大门外开来个小半截子车,有司机来敲这新邻居的门。女的起得早,出来,便搬东西。
纷纷扰起另五家:怎么,分房了?男的怎不来搬家?
女的笑笑:改日串门去呀,你们。
他呢?咋不见?
女的又一笑,离了。
这回是所有的眼睛圆起来:好不生生地,甜甜蜜蜜地,这就离了?
女的还是笑,笑得有些惨淡:和不来,就得离,绑一块儿,怪累。
什么什么,和不来?哪怕吵一次架了也算他和不来!就这样欢欢笑笑互敬互爱你谦我让夫唱妇随形影不离算和不来?那么说这座小城家家都得离婚?
汽车没了,人们还呆在大门口,每一颗善良的心都被深深地刺痛,大伙被耍得好惨!离婚是儿戏吗,说离就离?搞文学搞艺术的全他妈是精神病。
大伙道,都叫婚姻法惯的,这几年,管得太松。
小院里人对这俩疯子一万个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