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早就退二线了,但大家仍旧叫老处长。惯了,改口也难,年龄问题,又不是犯了错误。叫呗。
可老处长突然病了,病得突然!
那得去看看呐。以往去得勤的,这次本不拟再去,但因是偶尔病了,怎么也得到场呵;以往不去的,这次理直气壮,去。所以老处长生病探望的人竟比在台上时多,当然这是指本系统啦。
老处长生病没去医院,在家里躺着。老伴急得啥似的,可他就是不去医院。老处长历来说一不二。
他老人家躺在床上,口眼紧闭,脸色腊黄。老伴凑到他耳边说:“同志们来看你啦。”便两眼闪一道缝,象征性地点点头,又闭上,再不动。
病得突然。大家都发愣,是呵,前天好不生生,跟大伙在小会议室聊天,还要给讲故事呐。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他老伴也不解。只说前天晚上回来,脸色就腊黄。问他,亦不语,然后倒头便睡,至今水米未沾,这是怎么啦?
现任处长是他提名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亲切地坐过去,轻轻地捏住他的手:“老处长,您,这是怎么了?”
眼睛复又睁开,说:“没啥,躺两天就好,你们都回去吧,耽误了工作。”
再不言语。
大伙急得团团转。是不是前天往回走时惹气?责问司机小李,小李急分辩道,他送老处长时,便发现他气色不好,一路上谁也没说啥,送到了,他陪着老处长进的家,再没碰上任何人。
这就奇了!大伙拿那么多东西来,可老处长水米不进,如何享用?只得安慰几句,怏怏到会客厅坐。挤不开,便走了一些。
大家说:“好好的,前天下午,开了个会,会后闲扯了一气,周六嘛。老处长谈兴还挺浓嘛。他退到二线,从来也没看出不高兴的样子……”
“可不。老处长总笑哈哈的,这几天,总说无官一身轻。前天闲扯时,老张讲了个笑话,大伙笑,你瞅老处长,都笑得直抹眼泪,末了,他还要给咱讲一个呢。”
处长老伴忙着给大伙沏茶,听到这,一愣,问:“他讲的哪个故事?”
“没讲呢。他说从什么刊物上看的,第几期第几期。大伙说,快下班了,处长您明天再讲……就没讲。”
处长老伴呆了半晌,喃喃地:“就这……”便将现任处长拉到耳边嘀咕了一阵。现任处长半信半疑:“不能吧?”处长老伴点点头:“是这,他这脾气我知道。”
现任处长便领了一些人到老处长卧室,对老处长说:“老处长,您得上医院看看,病好了,得赶紧到处里,周三下午搞联欢,大伙还惦记着你上次保留的那个故事呢。”
大伙也附和:“老处长,你前天说的那个故事,愣是没找到那本刊物,不知叫哪个腿勤的借去了,急死个人!要不,您现在就讲讲。”
老处长微微睁了睁眼:“后天。”
周三下午,果然老处长来到小会议室,大伙将他团团簇拥,听他讲故事。至于老处长讲得如何,不好妄评,众人倒笑得直呻吟;在笑声与掌声中,他连讲了三个,然后说“不讲了,同志们出节目了。”大家知他脾气,见好就收,也不敢再让他讲。
此后,老处长照常上班,当他的顾问,身体也好,依然健谈。
据说他那次生病,根本没去医院,那个故事讲出来,自然就好了。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