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高档、华丽、温暖而舒适。苏文老师被按在主宾座上,却如坐针毡。
今晚真诚相邀的大款朱葭是他十多年前教过的一个不起眼的学生,商海弄潮,衣锦还乡归来,难得他百忙中记得老师,难得他更记得今天是苏文50岁的生日,更让苏文既感动又不安的是,连市府秘书长这样踩一脚半个城市乱颤的伟人也只好坐他一侧陪衬。苏文老师差点要落下泪来,当年这个朱葭脑子笨,成绩不佳,隔三差五总挨他训斥呢。
丰盛的酒菜,热情的祝寿敬酒词,苏文老师心不在焉,仅仅机械的应付,他今夜有重大许诺没兑现呐。偏偏朱葭把他推到这个位置,众人要尊重东道主便首先要尊重他,头一回到这场面的苏老师真不知如何是好。
“谢谢朱葭啦,”苏老师觉得无论如何不应对这样一个诚实的学生讲假话,“其实,我待你不好,你说出名来后我老半天还没回忆起来,你本不该这样待我的。”苏老师这样一说,秘书长赶紧说些朱总裁人格的魅力之类的恭维话,他可以在苏文老师的顶头上司的上司教育局长面前挺胸腆肚,而当着朱葭这位京师大贾必须哈腰点头,真有点象酒桌上那虫子小鸡棒子老虎的游戏。
“老师言重啦。”朱葭起立抱拳,“我也经过十几位老师,不是哪位都惦记着,唯独忘不了的,就是您哪。——老师您其实不全了解学生。”
苏文坚持要辞席时,宴会也没了兴致,大家一同要撤。有个陪吃的看满桌子好菜几乎没动多少,便喊小姐,找方便袋装上一些,问大家“哪位家养狗,带回去,省得另费事。”
苏文老师立即说:“给我!”
众人就诧异,连老伴都养不住,咋反而弄条狗喂着?这老头。
苏文老师宁死不用车送,朱葭知他有为难事,不便相强,便由他提了剩菜踉踉跄跄晃进雪夜里。
他直奔学校。宿舍里有几名外地学生,矿工子女,家贫路远,新年不回家,留下了。苏文曾嘱咐他们:“今晚我和你们一同吃饭,听钟声。”
谁知许过愿后就被朱葭接了去,他方才食不甘味就是为的这几个孩子,他曾经咬牙要掏50元钱来丰富这几个苦孩子的餐桌,这下好了,方便袋里的菜肴值几百元呢。
学生们等苏老师已经几个小时,他们坚信老师一定有事耽搁了但保准会来。苏文一笑,“我捡了几样剩菜,同学们,现在咱们过年。”待大家七手八脚把“饭桌”摆满,苏老师缓缓地说:“今夜好寒酸。来,祝大家明年好运,从此不再过这样的年。”
“不,老师。”一个学生说,“我宁愿永远这样过年,老师,这样真好。”众人一起举起了水杯。
忽然,大家停住。寝室的门开了,朱葭带着几个人不知何时跟踪来到这里。
朱葭两眼潮潮地,趋前来双手抓住苏文一只胳膊:“老师,我错了。不是老师不了解我,是我远远不了解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