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冬日的深夜,我去医院看一个朋友。紧挨朋友病床的是一个看上去40多岁的男子,医生小声对病人家属——一个50多岁的大妈说:“发高烧了,因为他是肝癌晚期,又不能注射或服用退烧药,最好采用保守退烧的方法。要想办法弄一床凉席来,或许可以延长病人的生命。”
大妈犯难了:到哪里去找凉席呀?朋友悄悄对我说:“邻床这病友其实才20来岁,大妈是他母亲,可怜呀,20来岁的人得了这种病,听医生说其实挺不了多久的,或许明天早上就会离开。”我忙叫过大妈说:“大妈,我家里好像有床凉席的,我替你拿来。”
“那哪能呀大兄弟,我跟着你去取吧。”大妈说。于是让朋友的父亲看护她儿子一会儿,她跟着我去取凉席。进了门,找了半天,我这才想起我们上个月搬家时因为安装了空调,那床凉席早就丢掉了。我抱歉地对大妈说了,然后又说我向邻居借一借看。我试着敲了几户人家的门,不是说家里没有凉席,就是根本不开门。大妈见了说:“谢谢你了大兄弟,不必再为难你了,我会有办法的。你就借我一把刀吧,要耐用一点的。”我忙从家里拿出了一把小柴刀,这是我在家修桌椅板凳用的。“大兄弟,刚来时我看见路边有根毛竹,我想用30元钱买下。”大妈说,“就用它来做凉席。”我想起来了,那根毛竹在东头我小叔小卖部边,是我小叔用来架电视天线用的。小叔答应了,说不要钱。大妈硬是将30元钱丢在了小叔的柜台上。大妈借着小卖部的灯光,开始劈毛竹。居然想不到大妈还会这一手呢。一会儿,毛竹变成了细长的竹片,大妈用线一穿,成了一床简易的凉席。再看大妈,满脸的汗,双手早已起了血泡。
我和大妈返回医院时,已是凌晨三点多。病床上的小伙子像煎鱼般翻来覆去,主治医生在旁边也心急不已,急忙垫上凉席,小伙子像好多了。好一会,体温真降了下来,小伙子也睡着了。
我的心里有股酸酸的味道。
过了几天,我又去看朋友。邻床早已空了。朋友说:“就在前天,小伙子离开了人世,睡在那床温暖的凉席上。他们回老家去了。临走,大妈嘱咐一定让我向你说声谢谢,说没有你,就没有那床凉席,就没有她儿子的几天生命。”
我的泪,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