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风像个勤快的小媳妇,扭动着细细碎碎的脚步在院子里荡来荡去,把大小姐身上荡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大小姐催促丫鬟二凤说,天暖和了,你去裁缝铺看看换季的衣服做好了没有。
二凤窃喜,心口噗噗跳。大小姐在裁缝店做了一件水红色旗袍,那裁缝就是巴奎。
巴奎不仅长得出众,一脸的英气,而且手巧心灵,做出的衣服那么可身,熨帖。元城有名望的人大多是找巴奎做衣服。
二凤七岁那一年,为了给哥哥看病,被父亲卖给秦府当丫鬟,算起来有十个年头了。大小姐长得粗粗笨笨的,二凤却出脱得秀丽,高挑个,白皮肤,青青葱葱。大小姐的哥哥秦少爷打着二凤的注意,想纳为小妾,二凤却想和小裁缝巴奎做一对牛马夫妻。每一次出门买东西,二凤都要悄悄来裁缝店看一眼。
二凤取了大小姐的旗袍不急着走,从贴身口袋里抓出几颗没舍得吃的糖果塞到巴奎手里。巴奎瞅着二凤说,等我凑足了大洋,赎你出来,你给我生一窝孩子。二凤红了脸颊,娇骂一声没羞,夺门而出。
水红色旗袍穿在大小姐身上,咋看也不顺眼。都怪大小姐的腰肢太粗了,腿太短了。大小姐的嘴一撅说,收起来吧。
晚上,二凤伺候大小姐睡下,悄悄取了旗袍,自己穿起来。二凤站在铜镜前,呀了一声:镜子里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儿。再瞧这身段,二凤入迷了,没了睡意,在屋里扭来扭去。
忽然间,门被推开,一伙子蒙面人闪进来,没等二凤张口,就把一团棉絮塞进二凤嘴里。另一个蒙面人取一条大布袋,把二凤从头到脚罩住,扛在肩上一路飞奔。过了半个多时辰,二凤被人从大布袋里放出来,定睛一看,一个黑大汉坐在太师椅上,两排几个狰狞的家伙,举着灯笼火把。
这里是土匪窝,自己被绑架了。
精魄未定的二凤被人从嘴里掏出棉絮,浑身打战,不等土匪问话,忙辩解说,俺是丫鬟。
丫鬟?土匪头哈哈大笑,瞧你这身打扮,还想蒙我黑老三!一百块大洋老子拿定了。
按规矩,七天内赎回人质,过期要撕票。已经是第八天了,秦府还没有消息,黑老三这才相信二凤是丫鬟。黑老三一只手托着二凤的下巴,仰天长笑说,这么漂亮的妞,招人心疼,老子留着做压寨夫人。
这一次二凤不害怕了,秦府不救,横竖是个死。她吐口痰,向黑老三身上撞。黑老三身子一闪,二凤倒在墙角上,头上渗出了血,目光像刀子一样盯着黑老三。匪兵上前要打二凤,黑老三怔了怔,抬起手说,算了算了,真是少见的烈性女人。
黑老三不死心,听说二凤喜欢旗袍,就差人到元城城里绑架一个裁缝,为二凤做一百件旗袍,讨二凤欢心。黑老三喝得醉醺醺地说,女人就是水做的,别看像冰一样冷,只要你对她好,三暖两暖,她的心就软了,化了。二凤早晚是我的女人。
绑架来的裁缝正是巴奎。
一百件旗袍做好的那天晚上,巴奎打听到关押二凤的地方,在房后挖洞,钻进房中。二凤一见巴奎,惊喜如梦!巴奎拉住二凤衣袖子说,快走!
二人从墙洞钻出来,走到寨墙边。二凤说等一等,我忘了一件东西,还得回去。巴奎说,逃命要紧,不能再回去了!二凤不听,挣脱巴奎向回跑。待二凤气喘吁吁地怀里抱着一件水红色旗袍回来时,被巡逻的匪兵发现。匪兵喊声如潮,灯笼火把向他们围拢而来。
巴奎急得直跺脚,二凤你真糊涂,不就是一见旗袍嘛,回头我给你做一万件。这下倒好,插翅难逃!
黑老三看到二凤怀里紧紧抱着的水红色旗袍,目光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黑老三大喝一声:闪开一条路,送我妹妹下山!
二凤看看黑老三,在火光中像铁塔一样矗立着。二凤回头擂了巴奎一拳,呜呜大哭。哭得巴奎一愣一愣的,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