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卖力,这乍一嗓子嚎了出来,寂静的夜中不由传出老远,把萧尚吓了一跳。但紧接着,便是一股怒火冲上了头顶。
“孽子!你胡说些什么!”
怒目瞪着小胖子,老头儿须发戟张,一声暴喝便冲着小胖子去了。萧宝儿吓的胆儿一颤,险险没当场坐到地上去。只是想着姐姐的嘱咐,只得努力的控制着,仍是放声大哭着,但嘴中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房中一时间大的低低啜泣,小的嚎啕大哭,只把个萧尚气的两眼喷火,偏偏却发作不出来。
爱妻之殇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禁忌,他之所以一直呆在江陵不挪窝,就是因为妻子就是葬在了江陵。否则,以他的性子,又怎可能在那繁闹的地方呆住了?怕早就跟老道一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儿躲清净去了。
他两眼在两个儿女身上来回梭视着,心头不其然的浮上爱妻的容颜,终是不由的心中大恸,踉跄后退两步,一下子坐进了椅子中。
这一刻,他浑身再没了半分气势,瞬间忽然如同苍老了几十岁一样。
萧灵儿心中一惊,只怕就此真惹的老父伤了身子,急忙给一旁干嚎的小胖子打个眼色,示意他差不多就行了。
小胖子收到暗示,渐渐的哭声小了去,却仍是抽抽搭搭的不停,暗暗拿眼去瞄老爹。
“你娘若是还在,想必也不会喜见你给人做妾的,你……你…….唉,傻丫头,你怎么就如此死心眼呢?”
良久,萧尚满嘴苦涩的缓缓说道,两眼中的目光毫无焦距,定定的望着虚空,浑身透出说不尽的落寞之意。
萧灵儿暗暗担心,不敢再去刺激他,心中微一掂量,开口道:“女儿不幸,未能得娘亲教诲,只是想着娘亲贤良淑德,就算不愿见女儿嫁了岳郎,但欠下的恩情,也定是要还的。”
萧尚一愣,眼神重新凝聚起来,看向她道:“什么恩情?咱们萧家又欠了那小子什么了?”
萧灵儿就叹了口气,目光在萧宝儿身上一转,低声道:“宝儿上次跟我出来,曾被恶人拿住,要不是岳陵挺身而出,设计将他救了回来,小弟的性命只怕未必能保得住了。爹爹说说,这算不算天大的恩情?”
萧尚一呆,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想到刚才差点一掌打死了那小子,心下不由的颇有悔意。
只是再一转念,忽然又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喝道:“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对我儿动手?你先前怎又不告诉我?”
喝罢,不待萧灵儿说话,又转头怒目瞪着小胖子,喝道:“孽子,你还惹了什么事儿,还不给为父全都说出来!”
小胖子吓的脸儿都白了,心中一个劲的叫苦。上次他被打发回去,哪里敢和萧尚说真正的原因,只是说姐姐这边有事,又担心老父一人在家,这才打发他回来。
可是现在,这谎言被当场戳破,眼瞅着老父怒发欲狂的样子,直吓的牙齿打颤,哪还说的出半句话来。
萧灵儿歉意的看了他一眼,连忙道:“爹爹息怒,那事儿已然过了,那人也被岳陵狠狠整治了一番,想必是再也不敢来了。现在再去责怪宝儿又有何用?但是咱们欠了人家天大的恩情,这恩若是不报,岂不有损爹爹声名?”
萧尚不由默然,缓缓坐回椅中,沉吟一会儿,才低声叹道:“你这丫头也休和为父耍心机了,我既然让你胡叔叔来了,又怎会不管那事儿?原本不过是看在你的面上,只想随便帮他出些主意就是了。但如今既然有这档子事儿,说不得为父便亲自走上一遭,帮他尽一把力就是了。但是…………唉,灵儿啊,为父帮他了结了那边的麻烦事儿,怎么也算的上是报了他的恩情吧,你又何苦非要………”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住,后面的话,只化作一声长叹。
萧灵儿默然,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幽幽的道:“爹爹,当日娘亲嫁了你时,可有为了什么?”
萧尚身子一震,呆呆的看着酷似亡妻的爱女,脸上神色复杂至极。良久,终是长叹一声,起身慢慢向外走去,那身影一时间竟不由的有些踉跄。
“你长大了,一切…….便由得你了。乖囡,别怨怪爹爹,爹爹只是……只是疼你…………”
黑夜中,他苍老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回来,房中,萧灵儿再也忍不住心中悲伤,不由的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