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次这事儿又不尽然。接二连三的十几条人命案子,怕是想压也不好压。盖因此次事件,牵扯到的是粮船帮。
我昔日在京师之时,偶而听恩师与人说起过这粮船帮,说他们历次漕运之时,出力极大,对社稷功不可没,据闻连圣上也曾过问过。
如今他们出了这等事儿,如果一个压不住,倘若闹了上去,江陵上下,大小官员,岂不要祸事了?
只是这事儿起因,却又是因为沈家丢粮而起,听闻那粮本是为军供所需,这便牵扯到了军方所辖范围。
这且不说,眼下众口一词,都说那事儿和洞庭帮有关,偏生又没人有任何证据。嘿,子鸿可知,这些绿林中能在地方上大摇大摆,安坐无恙的,身后又有几个是简单的?
或地方,或军方,或勋贵,一旦纠缠起来,越是高位越难处理。若只牵扯下面的人倒也罢了,可要是有上面的牵连进去呢?只怕事儿办不成,牵一而发全身,倒扯出别的麻烦来,那到时候,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此番之事,颇有蹊跷,知县曾维那边,竟然也模棱两可,态度暗昧。你想,这种情况下,宋知府如何能冒然介入?
所以,若能由韩铁这边发动,以单纯的访查凶手为由介入,届时,或进或退,有宋知府在后照应着,既能查明此事,也可控制局势发展,此方为万全之策。
至于说青睐于子鸿,则一来是因子鸿与韩铁的交情,你的话他肯听;这二来嘛,子鸿显露的才学,还有几次处事的手法也极为稳重,正是查访此事最合适的人选。
呵呵,这些便是小弟的看法了。不过一家之言,揣测之语,希望能帮得上子鸿。”
他洋洋洒洒,一气儿说了这么多,再无掩饰。岳陵静静的听着,面上自始至终,便是淡淡然的。见他说完,这才苦笑道:“你们倒是看得起我。我不过一平头百姓的,偶尔写出首诗词来,又说得什么才学?”
文旭微微皱眉,忽然起身,整理了下衣衫,抱拳正色道:“岳兄何必自谦?今话已说至此,小弟也不敢隐瞒。所谓学而优则仕,小弟十载苦读,又承于相门之下,这入仕是早晚之事。
岳兄大才,今能入知府大人的眼,若能借此发力,事成后,知府那边岂有白用之理?而你又与苏山长、唐老大人交好,到时,朝上有宋大人提拔,朝下有苏、唐推动,岳兄他日之前程,可谓大好。
小弟今日之所以如此披肝沥胆,坦诚明言,不为别的,便是想真心结纳岳兄。仕途险恶,你我若能守望互助,呼和照应,则万事可为,此实乃不世之机。小弟拳拳此心,还望岳兄明了。”说罢,一揖到地,行了个大礼。
岳陵连忙扶起,眼见他满眼希冀,想了想,忽然笑道:“文兄顾相门人,又如此摸知府宋大人的脾气,不如先帮小弟一个忙成不成?”
文旭一愣,随即慨然道:“但有所用,无不尽力。”
岳陵微微一笑,道:“我看好了一块地,想拿下来搞点小生意。那江陵县与我有些龌龊,我原本想拐个弯找人去办,如今若是文兄肯帮忙,从知府大人那儿下来,可就省了好多麻烦了。还望文兄多多费心了。”
文旭瞠目结舌,愣愣的看着他,老半响说不出话来。他竟然要经商!他竟然要经商?!
文旭觉得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那就一定是对面这人神经错乱了。任谁听了刚才自己那番分析,有了这种人脉,那不得喜的晚上睡不着觉?不得赌咒发誓、屁颠屁颠的去玩命办差啊?
可这人怎么就能蹦出这么一个主意来?看好一块地经商?商贾之道若是做好了,固然能衣食无忧,可这时代,这商人地位却是极为低下。
要不然,怎么便自家这般家世、林慕白那样所谓江陵首富的,都要下血本培养后代读书入仕呢?还不就是为了摆脱这种窘状,以求能光大门楣吗?
可这人…这人……,文旭呆在那儿,忽然感觉刚才自己那番表演,竟尔是那么的可笑。
这便如一个女子,自觉其美,使尽浑身解数卖弄了一通风情,媚眼儿乱抛,最终却发现,对方原来竟是个好另一口的。那场面,岂不正如同猴儿耍戏一般,全剩了自家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