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自大年初一离了新塘村,一路南行,依稀曾听爹爹说起过,他最后落水的地方叫做云顶山,于是逢人便打探云顶山的去路,然而现在兵荒马乱,路人指点多有偏差,甚至有些胡乱说个地方乱指一通,星河一路寻来,却越走越远。
这一日来到了陕川交界的子午谷,经过月余奔波,星河衣衫尽烂,蓬头垢面,活脱脱地一个乞丐模样。
时至日中,星河腹中饥渴,在谷中搜寻一番,也是运气不错,居然抓到一只山鸡,那山鸡异常硕大,足有四五斤重,星河眉开眼笑:“今儿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哈哈。”
行至河边,把山鸡拔毛破肚,生火翻烤,不多时飘香四溢,弄得他直流口水。
星河满心欢喜,也不怕烫口,囫囵就是一大口,只觉得肉质鲜嫩,香气扑鼻,正待咬第二口,便听得后方一声厉喝:“住口!”
星河一懵,回过头来,只见眼前站着四个少年,最大的约莫十四五岁,其余的跟自己仿佛。
那十四五岁的少年喝道:“好小贼,原来躲在这里!”
星河回驳道:“小贼说谁?”
那少年道:“小贼说你!”
星河嘿嘿一笑道:“确实是小贼说我。”
那人不料星河拐了弯骂自己,自己着了道,一时又窘又怒,骂道:“好贼子,被抓了个现行,还在嘴硬。弟兄们,今儿可别便宜这厮了。”那几人摞了摞手腕,齐步围了上来。
星河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在这儿吃我的烤鸡,碍着你们了?”
那少年道:“你的烤鸡?你这小贼,难怪咱们石府鸡禽天天减少,想必就是你所为吧。好大的胆子,打主意打道咱石泉石府的头上了,也不打听打听,咱石府在这石泉一带是什么人家!”
原来这少年叫石般,是石泉第一恶霸石霸天的管家儿子,在石府管理园林和家畜鸡禽,平时仗着父亲在石府的地位,带着一帮流民混混横行乡里,作威作福,这次石府连番丢了禽畜,挨了不少老爷的谩骂,心中早就不忿,此番恰好看到星河在河边吃烤鸡,顿时又惊又喜,心道总算逮住你这偷鸡贼,可以出一出心中恶气了。
星河白了他一眼,道:“你家的鸡?你叫他几声,看它应不应你?”
那石般骂道:“好呀,都抓了个现行,还抵赖耍滑头?现在天寒地冻,山谷哪有什么山鸡?”又看了看星河手中的鸡,吐了吐口水,道:“何况山鸡哪有如此硕大,分明就是我石府的鸡。”
星河也心知这人八成看上自己的烤鸡,不管是不是山鸡,他都一口咬定是自己偷了他家的鸡了,也懒得跟他辩驳,把山鸡用衣兜了起来,径直就走。
“还想走么!”石般拦在身前喝道。那几人顿时把星河围了起来。
星河淡淡道:“让开!”
其中一个矮小一点少年讥笑道:“哟,大哥,这小子到这时候了还这么拽气?大哥可得露两手让兄弟们看看眼界啊。”石霸天年轻时在军中做过裨将,老了还能称雄一方,武功自然是有两下子的,石般在府中耳濡目染,时不时也学到两招,经常在小伙伴们面前显摆!
石般冷笑道:“小子,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还是乖乖交出烤鸡,然后跟小爷们磕几个头,小爷还能让你少吃几下苦头。不然的话,哼……。”
星河跟随林峰练气习武,已有时日,虽说刚得门禁,还不入流,却还是不把眼前这几人放在眼里,眼睛一眯,道:“敬酒几钱一两,罚酒又几钱一两?我都没吃过。也都想尝尝。”
先前那小个子叫嚣道:“呀,大哥,这小子敢跟你抬杠,咱们揍他。”几人伸手便要往前扑。
石般拦了拦手,轻蔑道:“诶,弟兄们别心急,这小子既然想吃敬酒,又想吃罚酒,那得成全人家啊,你们几个退在一边,谁都别上,看我怎么让他吃个够!”
他身子也后退一步,摆了个出招架势,觉得不很威风,又换了几个,直到第四个,才略感满意,几个同伴一起呦呵:“大哥威风,大哥雄起!”
星河不甚耐烦,道:“还是一起上吧,我急着赶路。”
石般大怒,居然被这瘦不拉几的偷鸡贼轻视?当真是奇耻大辱,当下也不管动作潇洒不潇洒,一个恶狗扑食,扑了上去。
星河把鸡往怀着一塞,侧身躲过,那石般又恶扑过来,星河虽武功小有基础,但毕竟没切实打斗过,一时忘了出招,不觉又退了两退。
那三人又是一阵喝彩。
石般心下得意,身子跳起,双拳交叉,一横一劈,朝星河面容猛挥过去。
“去死吧!”石般嚎道。
那小个子叫道:“好一招‘山崩地裂’!”这一招石般在府中偷学而来,在伙伴们面前展示过,招式叫什么名字,其实他也不知道,于是自己给取了个威风的名字。
星河见双拳急至,按照林峰教的法子,立时运气真气,护住面门,待拳头及近,手掌一拂,一股纯阳真气袭向石般,石般顿感拳头如入飞瀑之中,加上自己这一出手使出全力,并没留余劲,被星河这一带,身子徒然失去重心,收势不及,往前一个趔哫,摔了个面皮着地,双腿朝上。
石般怒急,发狂似地爬了起来,居然被这小子一招弄得跌了个狗吃屎,这让他在三个小弟面前情何以堪?
顿时青筋暴起,又是几拳冲向星河,星河忙使凤仪拳法相抗。石般虽然出手刚猛,但毕竟是战场厮杀的普通拳法,而且招式极为有限,又没学全,比起方妙妙所授的凤仪拳法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几个回合下来,又跌了几跤。一时间脸青鼻肿,其余三人瞧在眼里想笑又不敢笑。
星河知道他不是敌手,也不想再无畏缠斗,一拳震开他,转身就要走。
石般怒急:“就想走?我杀了你!”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发狂似的直刺过来。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星河急退几步,大声道:“你,你不要命了么?”
石般阴森森道:“要命,要你的小命。哥几个一起杀了这小子,有什么事我担着。”
几人得到石般吩咐,都扑了上来。
星河毕竟年少,遇到这拼命的事也不觉大生怯意,急道:“你,你们要做什么?可,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石般已然怒气冲天,哪还听他言语,匕首直捣星河心窝。星河见他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心里一怵,也不愿招架,转身就跑。
“别跑,纳命来!”石般大喝起来。
星河充耳不闻,只顾奔跑,奔出数丈,突感小腿一阵剧痛,身子不觉打了个踉跄,往前一跌,细看之下却是被一块石子射中,星河大惊,抬头往前一望,只见一个肥胖少年牵着一条大黑犬站在前面,眼睛半睁半眯,嘴角半弯,一股讥讽之色跃然于脸上。
“少爷!”“石猛公子!”四人同时惊喜喊道。
石猛对石般道:“石般,怎么回事?这小子如何得罪你了?”原来这人便是石府的少爷石猛。本来牵狗来河边溜达,不巧见到石般追星河一幕,随手捡起一把石子便往星河小腿射去,其中一粒正中星河小腿。
石般道:“少爷,这小子就是偷鸡贼,前些日子府中一连丢了许多禽畜,就是他偷的。”
石猛道:“哦?连我石家的主意也敢打?”
石般道:“是呀,我也是这么说的,不料这小子说什么十啊九的,全不放在眼里,仗着自己有点微末功夫,打伤我们就走!”这石般有了依仗,顿时添油加醋,搬弄起是非来。
石猛脸色一沉,道:“哦?这么狂?”身子猛然一闪,奔到星河身前,‘啪啪’几个耳光打在星河身上。
星河听石般这么胡说八道,本要反驳两句,不料这石猛不分青红皂白就给自己来了这两下,心下大怒,傲气徒生,破口大骂道:“好呀,儿子打老子了,就是老子把你家的鸡全吃了,那又怎样!”
石猛冷哼道:“好小子,有骨气是吧!”又是一脚往星河身上踢去。星河知道他会如此,身子一转,一个翻滚,躲过他这凶狠一脚。
石猛稍露讶色,道:“果然还有两下子嘛!”话刚说完,身子向前一趋,连番几脚往星河踢去,他身子虽然肥胖,但身法出脚却极为迅速,全然不是石般那花架子可比。石般四人立时大声喝彩:“好腿法!”
星河还未站立,便瞧得石猛几脚已踢了过来,转身欲躲,不料左腿受痛,身法一滞,再想变招去挡,已然不及,胸口狠狠地被踢了两脚,摔在一仗开外。
石般大声呦呵道:“少爷,杀了他,杀了他。”其余三人也是呐喊起来:“杀了他,杀了他!”
星河胸口一阵剧痛,嘴角慢慢溢出两横血迹,看着步步逼近的石猛,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喃喃道:“我就要死了吗?我就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