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道道蓝光划破天际,一丝丝剑气弥漫虚空,雪花峰顶,一个年长道人,一袭白衣,手持一柄薄若宣纸却蓝如碧海的长剑随风舞动,山顶云雾弥漫,飘飘绕绕,道人身法飘逸轻盈,出剑徐徐渐进,行云流水,潇洒自如,在云雾中穿梭迂回,宛如仙人。
募地,剑锋一转,一声轻喝,如晴空闪疾雷,速度徒然快了数倍,蓝光交叠,风驰电掣,身子腾空而起,离地足有丈许,对着前方数丈高的巨石碑一挥,每使一剑,便轻吐一字。
只见剑光闪闪,石块纷纷而下,他凭空御风,时转,时腾,时跃,时舞,伴着剑光交错,如游龙,如飞凤。每一道剑气划过,均留下一个巨大汉字。
站在他身后不远的是七个少年,他们年龄不一,小者十来岁,大的有十五六岁,眼睛都是鼓得大大的,一眨不眨,显然是被道人的神技深深吸引。
白衣道人剑法使完,缓缓落下,敷手而立,石壁碎石落完,显现出一首巨幅诗来。
七个少年信步向前,齐声叫了一声师傅。
白衣道人转过身来,只见他白袍裹身,器宇轩昂,鹤发红颜,肌面平滑光实,吹弹可破,丝毫看不出年纪,眉心却有一点豆大的痣,有如得道仙人。
其中一个年长一点的弟子望着前方巨石轻轻读道:
欲整锋芒取惮芳,
凌晨开匣玉龙皋。
手中气概冰三尺,
石上精神蛇一条!
道人道:“这是我年轻时候练剑自勉而写的,一晃过了四十年了,今儿兴致来了,便誊在这石上,望你们以后也能勉之!”
众弟子一同恭身回道:“敬听师尊教诲!”但最后一名弟子却是嘴巴外咧,象征性地张了张嘴,并不发出声音。
白衣道人看在眼里,并不指出。手握蓝剑往旁边一颗古树一挥,然后接连重复几次,随后袖袍一卷,一块块木墩从树干分离开来,一字排开,落在坪里。说道:“你们入座吧!”
他一连大展神技,七人无不叹为观止,一一落座,对他敬若神明。
白袍道人看了众弟子,道:“昨天的课题秦亡论,你们可有完成?”
那名年纪最大的弟子拱手道:“禀师尊,徒儿已完成。”其余几人也附和道:“弟子已完成。”
道人看了看之前咧嘴的弟子,道:“云儿,你完成了吗?”
那名唤云儿的弟子名叫云风,是道人的二弟子。
云风道:“弟,弟子..”
道人道:“难道你没有做吗?”
云风吞吞吐吐道:“没.。没有!”
道人道:“为何没有?”
云风道:“弟子昨天练剑去了,是以没做那亡秦论的功课。”
道人眉头一皱,道:“我不是说今天务必完成?你为何违抗师命去练剑?”
云风道:“弟子不喜作文,只喜论剑。”
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温怒道:“你自认为天资卓绝,就目空一切,不尊师命么?”
那云风心里一凛,但又鼓起胆子道:“不是,只是弟子觉得,咱们习武之人,又不是当将军,做宰相,学那些文绉绉的治国用兵有什么用,倒不如抓紧时间把本领学好。”
道人深深叹了口气,道:“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习武之人,若不能以天下为己任,心系国家心系百姓,有如何当得起这一身武艺?”
那云风面露不服,欲待再说,被道人喝住:“好了。”转身对先前一名弟子道:“若水,你讲讲你的作业。”
若水是大弟子,为人耿直朴实,只听他道:“秦为亡道,残灭诸侯以为郡县,擅天下之利,内平六国,外攘四夷,初时,尚有百万雄师,可囊括四海,然待一统后,消天下之兵,又五十万平百越,赴南海,三十万逐匈奴,筑长城,余下守土之士不过二十万,待陈涉吴广大泽乡揭竿而起,一时间四方云集,天下响应,集四海之兵,成破竹之势,故兵败亡国。“
白衣道人道:“你论的只是刀兵甲士,然一朝之亡,岂只是兵甲强弱能概之?”他抬头仰望天空,若有所思,叹道:“秦以暴得,亦以暴亡,孟子曾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诚然如此,秦治天下,对外,强兵相向,以致死人如麻,暴骨长城之下,头颅相属于道,对内,役税苛杂,刑法严苛以致民心背离,,,,,,”说到后来竟然语言哽咽,不忍再叙。
若水问了一声:“师尊..。”
白衣道人道:“诶,为师突然想起一事,有些失态。”
若水见师尊伤心,宽慰道:“幸好如今大唐政治清明,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不受那等凄苦。”
白衣道人沉默良久,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掐指一算,喃喃道:“终究还是来了。”
过了片刻,忽地右手往西方天际一挥,道:“你们看那边天空。”
只见天空朦胧一片,但有五颗明星显得格外显眼,它们排成一线,与他们隔空相望的还有一颗更为旺盛显耀的星星,然后随着时间推移,五星居然弯曲相连,仿若认为拨弄一般,须臾间,连成一串耀眼明珠。却缓缓往单独那颗明星移动,但每移动一分,那闪耀的明星便暗淡一分。
“五星连珠,,,,,,,,”
七人被这奇景异象惊得目瞪口呆:“好神奇啊,师尊。”
白衣道人道:“可惜景象虽美,却不是吉兆。”
七人不明所以,道人道:“此番把尔等叫上雪花峰顶,功课还在其次,最主要便是要尔等记住这五星连珠。”
他接着道:“五星连珠,非福乃祸,将星压主,这大唐的浩劫只怕即将来临!诶.。。”他今日连番叹气,众弟子均不知所措。
白衣道人接着道:“为师平生有十学。武有五术,文有五道。武之五术为剑术,掌法,拳法,轻功和吐纳。文五道为兵略,阵法,炼丹,观星和岐黄之术。你们先下山去,好好想想从为师这学什么,明日卯时再来此处,你们可一人挑一技自己最为合适的,今后数十年,百姓怕是要承受无比凄惨的人间炼狱,也望你们学成本事,好为这天下出一分力气。”众人一愣,不知师尊为何如此忧虑,与这五星连珠又有何干系,但师尊居然突然间要传授绝技,无不兴奋激动。
道人道:“若水留下来服侍为师,其余便下山去吧。”
翌日,云风携着众师兄弟欢欢喜喜地早早来了,却不见白衣道人,只有大师兄若水盘坐在坪里打坐。
云风皱眉道:“大师兄,师尊呢?现在已是卯时,为何不见师尊?”
若水缓缓睁开双眼,眼角竟然不觉溢出些许眼泪,对众人道:“师尊离开了。”
云风道:“离开了?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师尊不是说好今日卯时在这里传授大伙绝技的,怎么就离开了?师兄你可得说个明白,昨儿你留下陪师傅的。”其余五人也是大惊。若水道:“师尊去西方游历了,昨儿便走了,他说西方或许有救天下的方子。”
云风急道:“先别说什么救人方子,师尊怎么会突然就走了,说去多久没有?说好的传授我们五术五道怎么办”
若水含泪道:“他说一日未找出救国救命的方子便一日不归,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也许五十年。他执意昨儿便走,不跟我们告别,也是怕师徒情深一时心软,不忍再走。”众人被他这一番言语一惊,失魂落魄起来。
云风惊得跳了起来:“五十年?说好传授咱们绝技,要等五十年?过五十年我们都入土为安了,还学什么劳什子绝技?哼,救什么国?救什么民?现在一番太平盛世,我看就是故意找词不想教我们。”
其中一弟子愤愤道:“云师兄,师尊突然离开,你非但不伤心,如此出言不逊,却还惦记着师尊的那五术五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师尊?”
云风哼了一声,道:“谭师弟,就你假惺惺,你们几个,你们自己说说,辛辛苦苦来此是为何来?不辞万难拜师尊为师,却又是为的什么?嘿嘿,还不都是奔着师尊的五术五道?哼,我只是说出你们心里想的罢了。”
众师弟均怒急,那谭师弟气急道:“云师兄,你,你可别血口喷人,我只要一生陪伴师尊左右,伺候他便是莫大荣幸了,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云风冷笑道:“假惺惺,,,”
若水道:“好了,师尊刚去,你们就要反目么?云师弟,师尊临走之时就担心你这桀骜不驯的性子。“
云风哂道:“大师兄,师尊一去,你就仗大师兄的势教训人了么?”
若水也懒得和他辩驳,从怀里掏出一堆物事,道:“师尊临走之时,交给我七个锦囊,咱们一人一个,他说,咱们日后学成本事,务必以天下百姓为先念。”余人听得精神一震,均朝若水怀里看去。
若水把锦囊一个个瞧了一遍,道:“这锦囊分赤黄蓝绿青白紫七色,每一色都附有名字,想必是师尊已替我们分好,我现在叫哪位师弟名字,哪位师弟便来取自己的锦囊。”
若水道:“萧师弟。”那萧师弟便是那最小的弟子,上前领了自己的黄色锦囊。
“谭师弟,青色,,,”
“王师弟,绿色,,,”
“杜师弟,紫色,,”
“云师弟,白色,,,”
“黄师弟,赤色,,,”
他自己便得蓝色。
众人各自拆开自己锦囊,每个锦囊里面都有一块羊皮卷,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文字注解,诸弟子看的都是一副狂喜之情,看来都是自己最为喜欢的技艺。
突地那云风一阵怒轰,朝若水喊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观星之术,我不要学这劳什子观星之术,我要学剑法,我要学剑法。”
若水道:“这是师尊定下的,云师弟,休要忤逆!”
云风叫道:“哼,什么师尊定下的,这东西在你手里,还不是你唐若水想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
一个高瘦的弟子道:“云师兄,大师兄对咱们如同亲兄弟,你怎么能如此和大师兄说话。”
云风道:“杜师弟,你说得好听,你自己得到想要的绝学了,当然见谁谁好。”那杜师弟却是得到自己最为中意的医道《本草经》,一时也不好如此辩驳。
若水道:“云师弟,你不要心急,师尊如此安排,定是有他的原因,他知道你酷爱剑法,故而留下一套极为高明的剑法与我,说只待你观星之术有成,心气不那么桀骜,便要我给你。你可不要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
那云风一怔,喜道:“此言当真?”
若水道:“千真万确。”随手从怀里再掏出一张古朴的羊皮卷来,道:“便是这套剑法,师尊有言,是他早年行走江湖所创,凌厉狠辣,威力极大,修为不到难以驾驭,甚至会被剑气所噬,成邪成魔都是有可能的。他老人家说,我等七人之中,你悟性最高,也许只有你能,破开魔障领悟这套剑法的真谛。但你如今心境不稳,是万万不能学的。”
云风走上前来,呵呵一笑,道:“先前对大师兄不敬,还请大师兄原谅则个,请受师弟一拜。”说着便作揖拜了下去。
若水一笑道:“师弟有如此心……。”突地‘啊’地一声,胸口一重重地受了云儿一掌,摔出数步,跌倒在地,嘴角鲜血直溢。手中的剑普也顺手被云儿夺走。
若水惨呼道:“师弟,你…。。”
众人大惊,立马围了过来,纷纷喝道:“云师兄,你做什么?”
云风左三步右三步,只是稍微移动下位置,便赫然跳出五人的包围圈,冷笑道:“做什么?师尊一直偏心,不教我真正绝学,每天不是舞文弄墨便是易经八卦,全是些没用的,真正武学大道一直藏而不授,要不凭我资质,怎么可能还只现在这点功夫?哼,此番他西去,还传那什么劳什子观星之术?我要不自己争取一下,何年何月才能学成不世武功,下山遨游江湖?”
那谭师弟喝道:“云师兄,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可是背叛师门,后果你想过么?”
云风哂道:“你别那背叛师门吓唬我,我只是拿本该属于我的。”说着便要奔下山去。
谭师弟和众人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道:“摆阵!”五人随即步走流星,交错穿行,顿时将云风困在中心。
云风哼道:“北斗七星阵!”
那杜师弟道:“云师兄,你现在放下羊皮卷,跟大师兄认个错,咱们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好师兄弟。”
云风一脸不屑,道:“这北斗七星阵咱们一起演练不知多少次了,也是咱们师兄弟感情的见证吧,想不到你们居然用来对付我,嘿嘿,七星阵,七人缺了两个,我看你们如何留下我?”
随即手掌一张,掌心一块红胆随着他内力催发,不断向前延伸,瞬间便成为一柄血红薄剑,但较之白衣道人的蓝光炫丽,还是颇有不如。
众人一惊,若水惊道:“赤芒?你居然把这柄剑带在身上,可见你早有打算了!”
云风得意道:“师尊赠与这赤芒给我,便是给我防身御敌之用的,难道像你们一样,把碧波,玄黄那样的神剑都当先人一般供起来,岂不可笑?”
这赤芒剑乃是白衣道人当年在终南山求剑,当时的铸剑大师无可大师用天外陨石打造的度凡神剑,留下的一些残次剑胚,虽是余料,但都是世间极少的珍贵之物,他觉得甚是可惜,于是又利用这些残次剑胚打造了几柄仅次于度凡的神器,一共打造十一把,这赤芒便是其中之一。
五人不敢轻视,各自收敛心神,聚气待发,谭姓师弟一喝,首先发难,右手无名指一指,一股真气直射云风,其余各人也立马攻了过来。
“化清指…。哼”云风一跃,赤芒一挥,一股红光冲天而起,瞬时挡开来劲,化清指的力道刚强绵长,云风还是不觉退了两步,再转身,只觉左肋两股拳风袭来,却是那谭师弟和杜师弟。
云风一声轻哼,手中内力一催,那赤忙越加鲜红耀眼,顿时化作两条赤蛟往两人激射而去,谭杜两人不敢大意,立住身形,两人合到一处,将真元催发到极致,四掌相叠,一起并发,顿时一股强压迎向赤蛟!
“嘭,嘭…。”三人均倒飞开来。云风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五脏颠覆,刚收敛心神,便觉得后背又有一股强压袭来,云风一个地滚,昂首喝道:“萧师弟,连你也要跟我作对?”
那萧师弟闻言一顿,道:“师兄,我,我…。”那萧师弟名叫萧翰,与云风关系很要好,平时云风对他也是多加照顾,云风这突然一喝,他竟一时不知所措。
接着这一迟疑,电光火石之间,云风赤芒连刺三下,逼开萧师弟,见着空当,飞跃下山去。余人见势欲追,若水爬了起来,道:“不必追了。”
谭师弟道:“大师兄…。”
若水长叹一声,道:“我们速回雪花宫,向众位师叔禀报此事,诶,师尊所虑之事还是发生了,云师弟这一去,武林势必又起纷争,怕是天下乱荡真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