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舜”号轮翻了,不是一般的倾倒,而是倒扣大海。此处海水深15米,“大舜”号轮船宽20米,龙骨以上最大高度34.8米,如果侧卧,应有5米的船体露在外面,如果垂直下沉,还应有19.8米在海面以上。“大舜”号轮倒扣大海,成了名副其实的“金钟罩”,除了坚持站在甲板上的少数人外,大多数人都被扣在船里。
周国兴,41岁,海难发生时是“大舜”号轮二副,目前在蓬莱港客运站工作。回忆无疑是痛苦的,从周国兴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作为“大舜”号轮侥幸逃生的二副,直到今天,一谈起当时的情景,周国兴就神色黯淡、眉头微蹙,内心仿佛有说不出的苦涩。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如何也不相信,一个万吨轮,会在只有水深15米的浅海中倾覆,会在长达7个小时的救援后沉没,会在近岸只有1.5海里死亡282人。
知情人都知道周国兴与“大舜”号轮有割舍不清的关系。1999年1月,周国兴远赴日本将“大舜”号轮接回来,当时这条船价值人民币8000多万元,在烟台这几乎就是设施最好的一条船。之后,周国兴到大连海事学院学习海上信报以及消防的有关知识。结束了半年的学习后,公司领导将周国兴安排到“大舜”号轮当二副。11月16日,周国兴正式登上“大舜”号轮。没想到8天后“大舜”号轮就沉没了。
当天,周国兴是12时~16时的班。“大舜”号轮出港时风浪不太大,西北风,当时的条件是可以出港的。按航线行进中,风浪越来越大,船体左右剧烈摇晃。船长曲恒明下午2时多上了驾驶台。看到如此恶劣的天气,他和总部联系后决定调头。船长首先将船减速,船头向右转。掉头成功后,风浪更猛烈,船剧烈摇晃。周国兴提议将底部船翼展开,从日本引进该船时,周国兴知道这艘船“抗风力无限”,并在底部特设两个像飞机羽翼一样的平台,以便危险时展开,减少船体晃动。几分钟后,船长说设备已经启动,但船的晃动并没有减轻。船长就和大副、周国兴商量到崆峒岛抛锚避风,考虑到所经海面是海带养殖区,怕有障碍物缠绕,这个方案很快被放弃了。
这时,火警响了。“不好,船尾底层着火”,水手纪德江跑到驾驶室向船长通报了这一情况。周国兴带着纪德江跑到船尾,他一把拉开甲板的门,一股浓烟扑面而来,底层火势太大,不时发出爆炸声,人员已无法下去救火。“底层安置了60多辆汽车,分了两层,我当时怕下层起火后引燃上层,上层着火很快就会威胁到客舱,所以我就安排水手在甲板上放水降温。”迅猛的火势没有得到有效控制,船长多次向总部发出求救信号,船上的乘务员给每位乘客发放了救生衣。
风大浪高,失去原动力的“大舜”号轮在海上漂泊不定。接到命令的“烟救13”号轮、海军“686”号船围在“大舜”号轮附近却无法近身。两海里之外,还有一名“岱江”号的大货轮,它一直不远不近地泊在“大舜”号轮附近,因风浪太大,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舜”号轮浓烟滚滚。
22时多,船长曲恒明、轮机长、大副、周国兴等6人仍在驾驶室,然而“大舜”号轮已经回天乏力。23时37分,船体倾斜,驾驶室涌进大量冰冷的海水,船长摁响弃船汽笛。听着凄冽的汽笛声,周国兴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但他还凭借专业知识心存一丝侥幸——测量数据显示,此处海水深15米,船不论侧卧和下沉,船体还应有5米以上露在外面,未等这位二副继续计算下去,“大舜”号轮船体整个倾覆,倒扣大海!
不可能!一片黑暗!四周全是水!窒息!周国兴懵了,本能地伸手挣扎,碰到的全是人体的头、脚、手,但已经不知谁是谁了。一阵瞎撞,周国兴感觉身体从驾驶室的门内漂了出来,然而头顶仍是很硬,无论如何顶不出去,当时的周国兴已经忘了此处正是倒扣着的甲板。水性不算好的周国兴索性不挣扎了,他两手一伸,打算就这样和“大舜”号轮一起去了。
过了一阵,他感到头顶轻松了,他已经漂出倒扣的甲板,正好抓着一块木头,他急忙将木板抱在胸前,仰躺在海上。“快上来!”一个在救生筏上的人冲着他喊。他游过去,几个人将他拉上救生筏。“686”号船看到他们,抛下缆绳,丢下红色橡皮圈。周国兴将橡皮圈套在胸前,手臂缠着缆绳,“686”号船上的四五个人将他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