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目击天安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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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天安门风雨见证!如磐夜曙光在前(14)

5月22日晨,河大校门口,突然举出一幅“欢送代表团晋京请愿”的红色横幅,立即开展了名为“欢送”实则游行示威的活动,一辆校车载着代表(实际上是游行的指挥车)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千余学生的游行队伍,有的举着红绿色的小旗,有的叮叮当当敲着饭碗,与“反饥饿、反内战”的口号声汇成一片,气氛昂扬。游行队伍一路沿街张贴标语,并在街墙上、门楣上、电杆上、树身上,用粉笔、红漆、油墨写了大量标语:“反对内战!”“反对迫害!”“我们要生存!”“朱门酒肉臭,学生饿得瘦!”“打倒官僚资本!”他们在中央银行门头上写“人民血库”,在中央社招牌边上写“造谣社”。路过汽车,都得停下来,贴上标语才放行。巨幅反战漫画在队伍中临风摆曳。有人手执长竿,上挂骷髅,下写:“成堆的骷髅是谁赐给我们的?”歌咏队领着大家唱《你这个坏东西》等歌曲。路旁的店员与行人,有的表示吃惊,有的喜形于色,值班岗警有的也向游行队伍颔首致意。游行队伍经延寿路、南北土街、鼓楼街、寺后街、中山路而至车站。游行队伍到达南关车站,与农学院欢送队伍汇合,气势更为雄壮。特别是一些铁路工人蜂拥而至,送来茶水,同呼口号,情绪达到高潮。代表团长卢治国站在一个高台上,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说,一会儿,一列绿钢皮车来到,停稳后,鸣放鞭炮,欢送代表上车;少数学生登上列车,在火车头两侧写了“反对内战,要求和平”八个大字,并在车箱内外迅速地用各色油漆写了不少标语、口号,把一列绿色钢皮车变成了一列彩色钢皮车。当列车开动时,大家唱起《你这个坏东西》,只见一列满载各色标语、口号的列车,像一列活动的标语牌,呼啸着向东方驰去,它将从中原大地到东海之滨,穿过城市和乡村,宣传教育广大群众。游行队伍在回校的路上,情绪也很高昂。

“五二二”以欢送代表为名,实为反饥饿反内战的游行示威,震撼了开封,在政治上使省党政军当局受到沉重的打击。此后,留校进步学生在党支部领导下一面坚持罢课,一面继续筹组市学联,积极响应并筹备“六二”游行示威。与此同时,国民党、三青团也加紧策划对付学运的活动。河大二院新生中复员青年军占大多数,其中有十来个骨干分子气焰相当嚣张,他们奉旨组织“护校团”,反对罢教、罢课;在校内遍贴宣传标语,还说什么罢课学生是受共产党利用。26日,“河大护校团”又以“正义呼声团”名义,发表“护校宣言”。

河南大学“五二八”大逮捕

28日上午,二院“护校团”30余人,手持木棒,蜂拥来到校本部,实行“武装贴标语”,又殴打同学,引起全校学生愤怒。一时千余学生聚集,要求训导长进行处理。训导长劝解时,打手迅速逃往隔壁的国民党河南省党部,但有一人没逃掉。学生会组织临时法庭,公审打手。当公审结束时,河大礼堂已为军警宪特包围。校外城墙上、后坡上还架了机枪。便衣特务早已混进校门,手持黑名单到处抓人,黑名单上有名者固然在被捕之列,即使黑名单上无名而参加了公审的也难幸免,被捕学生达46人。

河大“五二八”事件后,军警宪特公开在校门外监视学生行动。教授会推举代表,向治安机关请愿和慰问同学,也被挡驾。31日,省保安六团游行,高呼反对罢工、罢课、罢市,“打倒朱、毛”,并发表《警告河南大学同胞书》,恫吓说:如河大学生“执迷不悟”,将牺牲生命相对待。军警宪特虽然如此疯狂,为民主而斗争的河大学生仍在白色恐怖下勇敢地站了起来。29日晚,河大学生自治会的《快报》这样说:“为了中国的和平民主,我们不怕坐牢!”

“六二”,由于军警宪特的镇压,开封学生没有举行公开活动。学生中的复员青年军更加肆无忌惮。然而,广大学生对国民党的本质却认识得更清楚了。

被捕的学生到9月才被全部释放,而学校一律给予退学、休学的处分,教授中主张正义的、平时为学校当局不满的,共有四人被解聘。

重庆:重大、女师院等校相继罢课

南京学生掀起反饥饿斗争后,重庆大、中学校进步学生以沙坪坝为中心积极进行串联,酝酿罢课。南京“五二”血案后,消息传来,重庆大、中学生义愤填膺,有些进步学生自发地贴出反饥饿反内战标语和呼吁响应京沪同学斗争的大字报。5月24日,重大、女师院相继宣布罢课,响应反饥饿反内战运动,抗议政府在各地的暴行。此后,许多大、中学校继续响应,到5月31日,全市二分之一以上学校罢课。

抗暴运动后,重庆的国民党、三青团就采取措施,控制了一些大学(如重大)的学生自治会,并多方“防范学潮之发生”,南京“五二”血案后,三青团于5月21日、23日分别召开各大、中学三青团分团会议,作出了“防止学潮”的一系列决议,其中,“(一)防止学潮步骤”,“a。消极的……b。积极的;1.集中力量制止有领导力量之学潮发生。2.以最大努力争取中立分子。3.指派灰色同志打入对方集团争取领导。4.以安定守法读书为口号,反对罢课游行。5.如无法制止,亦无法打入时,即以全力造成学生与学生之对立。6.已有学潮之组织,即应防止其罢课。如已罢课,即以全力制止其游行――如恐吓造谣等。7.游行后即不能任其继续。”但是,重庆三青团并没能阻止重庆学运兴起。

经过进步学生的积极活动,5月24日,重大许多班级的学生自动罢课,迫使三青团控制的学生自治会不得不同意召开班代表大会。24日晚,大会一开始后,重大训导长、教务长均亲自出席“劝导”,但经过激烈辩论,还是以大多数票通过无限期罢课;为全体学生学业计,罢课三天后“休止罢课”,休罢三天后,“六二”再恢复罢课。讨论口号时,“中立”学生提出“反对国共征兵、征粮”,被否决,经修改后,通过了“反对政府征兵、征粮”;“反对武力叛乱”,也被否决。大会还产生反内战反饥饿委员会,并建议全市组织联合委员会、各校于“六二”总罢课、游行请愿。

女师院进步学生于5月21日就发动了响应京沪同学斗争的签名。5月23日晚,学生自治会举行会议,以大多数票决定从24日起罢课三天,抗议政府的失当措施,声援“五一八”、“五二”两次惨案中受伤的同学,并决议在“六二”罢课一天。从25日起,特务警察布满学校四周,以威吓恐怖的手段监视学生活动。学校当局把民主墙上提建议人的学号抄去,编成黑名单,校内国民党、三青团还挖空心思,策划“釜底抽薪”的毒计,妄图用行政手段,解散学生自治会,撤销汪盛荣的学生自治会主席职务。5月下旬,女师院训育主任在七八天中就下了三、四道命令,要解散自治会,撤销汪盛荣的主席职务。5月31日晚,自治会召开会议,要求训育主任说明解散自治会的理由,并派了三四年级七八个同学作代表,要求她回答。她却以威胁的腔调说:“汪盛荣所作所为,是危害‘党国’的。你们不要跟着她误入歧途,否则后悔莫及。”这是政府已决定下毒手的信号。

几乎与重大、女师院同时,西南学院、乡村建设学院也决定罢课。接着,中央工业专科学校、草堂国专、适存商高、重庆中学也先后罢课三天。

经三青团重庆支团部策划,由川教院、中央工专、华侨工商学院、正阳学院、西南美专、求精商专、志成中学等40多所大中学校三青团学生代表发起,于26日组织了“重庆学生争取安定、维护学业联合会”,号召反对罢课游行、反对罢市罢工、争取安定、维护学业。重庆新闻界御用文人纷纷称它为“学联”。这是国民党、三青团惯用的手法:搞“双包案”。

30日,重庆学联在重大理学院大礼堂召开代表会议,讨论响应“六二”反内战日的具体办法,出席会议的有:重大的“反内战反饥饿委员会”和女师院、西南学院、乡建学院的学生自治会以及其他大、中学校共30个单位的代表。其中不少代表是三青团指派的,有的中学还派三青团学生(会国术者)到会场“保护”代表。如求精中学校长事先还给代表“理论训练”,并派三青团学生30人到会场“助威”,他因此而受到三青团“传令嘉奖”。会议开始后,首先推选大会主席,华侨工商学院三青团代表以多数票当选,从而篡夺了大会的领导。显而易见,三青团的“重庆市学生争取安定、维护学业联合会”,倚仗其人多势众,完全控制了会场。重庆学联只得宣布暂时散会,进步学生代表退出会场。大会仍继续进行,通过三青团事先草拟好的告同学书和“要求政府增加教育经费”“要安定,要读书”“反罢课,反游行”“向中共要求和平”等口号标语。

这一天,下午3时,重庆学联重新召开代表会议,女师院学生自治会主席汪盛荣当选为“重庆学生反饥饿反内战联合会”主席。并议决“六二”不游行,仅总罢课一天。学联虽议决“六二”不游行只罢课,但军警宪特已布下“罗网”,准备把正在兴起的学潮打下去。

重庆“六一”大逮捕

南京“官邸会报”即中央党政军联席会报作出以武力镇压学生运动的决定后,“乙种会报”在重庆举行,由萧毅肃、刘寿朋主持,参加的有:重庆市长、市党部主任委员、市党部书记长、三青团重庆市支团部干事长、三青团重庆支团部书记、警备司令、警察局长、重庆行辕二处处长(副处长代)、宪兵24团团长、内二警总队长、重庆行辕新闻处长、重庆市教育局长、中统重庆区长、中央日报社社长等人。与会官员认为,重庆学生运动力量雄厚,要以武力予以摧垮,三青团重庆支团部书记说:“隐患所在,为一劳永逸之计,要把头头、骨干、背后人物一网打尽,做到宁可错抓一千,不放过一人。”行辕秘书长刘寿朋说:“诸位都在火山上过日子。我总感到学生闹事就是一座火山,一定要扑灭这把火,不然真成为火山了!一网打尽若不可能,打垮这个运动是办得到的。对记者要打,是打给报纸老板看的……对新闻界要进行一次整肃。”会议作出如下决定:1.警备司令孙元良任总指挥,行动事项由“丙种会报”具体拟定,要求不要发生意外事件。2.文武配合(指市长和警备司令),发布新闻,发动民众团体表态支持,开展宣传活动缓和社会舆论。3.着手整理和汇集捕人名单,做到疏而不漏。

“丙种会报”是地区执行机构,由重庆警备司令担任主席,包括中统、军统、宪、警和警备部参二科。逮捕名单,学生方面,主要由“学运”总部(负责人是罗才荣)提供,中统、行辕二处、稽查处、宪兵特高组也提了一些;新闻、文化、出版方面,由重庆市党部宣传处、市政府新闻处,行辕新闻处、警备司令部新闻处、三青团重庆支团部宣传组提供。

5月31日早晨,重庆警备司令孙元良召集中统、军统、宪、警各单位负责人开会,说:“6月2日共产党利用学生游行时进行暴动,我们的行动要抢在前面,行动时间临时通知,现在待命,同时分配区域,指定区域负责人,配备军、警、宪及武装力量。便衣力量以各区负责人的本单位人员为主。”会后,各单位即做行动准备。

“六一”大逮捕中被逮捕的有大学教授、中学教员、学生、新闻记者、职员、银行经理、书店老板、工人、市民、民主人士,其中主要是学生。

这次大逮捕,沙坪坝由重庆市警察局长坐镇指挥,捕人最多。军警宪特分三路捕人:

一路,到重大,由警察局沙坪坝分局长率领,宪兵24团小龙坎队连长协助。他们先以大批武装军警把重大学生宿舍包围,然后由政工人员进入宿舍分发传单,宣称:“重庆警备司令部奉命依法集中各校共党地下分子,请同学协助,请同学安定。”分局长和连长先找校长张洪沅,拿出公函,说明来意,张看了后,通知训导长侯风、教务长郑衍芬陪同执行。军警旋即擅入第一、第三女生宿舍,捕去32人,多为成绩优秀而家境较为清寒的三四年级学生。

二路,到四川教育学院,由宪兵24团2营长负责,总共逮捕25人,其中学生15人,训导处职员1人,其余9人为家属。当时川教院要求暂缓撤销农科各系,加上因为校长问题,上层争权夺利,学校已瘫痪。当晚,宪警要院方指交的人中,有二人没捕到。

三路,到中央工职校,由重庆市警察局刑事警察处处长领队。中央工职校包括中央工业专科学校、中央工业职业学校。当时,工专校长去南京开会,由工职校校长许传经负责。军警到达时已深夜,只包围了学校,开始行动时天已快破晓。校长许传经不“合作”,所以,捕三人后,师生惊醒,群情激愤,抗拒逮捕。当刑警处长与许传经还在交涉时,重大方面已解除包围,重大学生纷纷拥到中央工校,把包围中央工校的军警反包围起来。刑警处长向许传经要人,学生要刑警处长释放被捕的人,乱成一团。此时,天已大亮,军警十分着急。突然刑警处技术室主任鸣了一枪,接着刑警处组长也放了一枪,伤了技术室主任后颈,流血不止。随之,枪声大作,子弹横飞,当场六人受伤:吴圣铎,身中二弹,左臂骨折,胸部受伤;方保衡,腿骨打断;苏志杰,左右两臂,均被枪弹洞穿;重大技工和附近居民的两个孩子及一外校来客(曾秋甫)也受伤。刑警处长见势不妙,即把捕到的三人押上车,仓皇撤离。

九龙坡区捕人,由重庆行辕二处负责。代处长留守处本部,侦讯科长和渝谍组长担任领队,科、组、股主要骨干和部分组员参加,并由行辕警卫团配合。当晚12时出发,到九龙坡后由警察所长陪同亲赴现场。武装军警把女师院层层包围,侦讯科长、渝谍组长、警察所长与代理院长宗锡钧交涉,交了公函,说明了来意,要求宗按名单交人。宗表示院长不在,按名单交人有困难,谈判无结果。时已深夜3时,侦讯科长、渝谍组长商量后决定以暴力逮捕,乃由武装军警和便衣特务将各学生宿舍包围,依次搜查。

武装军警包围后,一些学生很快发现,立即告诉了进步学生赖松,她随即吹口哨报警,并组织同学把前后大门堵起来。这怎能挡住军警宪特?军警很快破门拥进六宿舍。女生怒不可遏,将他们团团围住,愤怒的咒骂声和呼唤声嚷成一片,阻止他们的活动。一个披着雨衣的女特务扬手散发了一些白纸条,上页写着:“我们捉拿赤匪的地下分子汪盛荣!”“汪盛荣罪不容诛,与其他同学无涉!”她还叫喊,“你们犯不着给汪盛荣保镖,说不定她死无葬身之地,你们又何必呢?”特务这种分化政策用心毒辣,但并未见效,咒骂声、呼喊声更加激昂。

天大亮了,女生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汪盛荣躲在同学之间,由赖松她们掩护着。经校工中一个坏蛋指点,军警宪特猛扑过去,拳打脚踢,打散人群,抓住汪盛荣往门口拖,汪反抗着,喊着:“同学们,团结起来斗争呀!”汪被拖上一辆军用卡车,一批女生哭喊着,猛追汽车。

五宿舍住的是一年级女生,大门没关,黑名单上的学生除了人不在的外,全部被捕。

三宿舍住的全是四年级女生,当军警踢开宿舍大门时,电灯全亮了,在看清特务面目之后,灯泡全摘下,一片漆黑。在宿舍巷道、不少女生围着特务,特务按黑名单点名,被点到的几个学生自治会干部,都化妆溜走了。

六、五、三宿舍一群女生在赖松带领下追赶汽车,到黄桷坪附近,汽车已远遁了。一群便衣特务和军警向黄桷坪走来,那个女特务也在里面;这群女生没追上汽车正气愤之极,一个女生一声吼:“冲上去,抓女特务!”一个个举起拳头冲了过去,把女特务狠打了一顿;其他军警宪特惊呆了,一个个不知所措。

中午,军警宪特又重新包围女师院宿舍,赖松等进步学生已化妆从后山转移了。但一个狠打女特务的女生被认出抓走。

南岸的西南学院,学生26人被捕,有三人没抓到,潘大逵、马哲民、李文钊、罗克汀四教授一并被捕;华侨工商学院,学生二人被捕;储材农业专校,学生三人被捕;民建、蜀都、重中,各有学生一人被捕。

北碚的乡建学院,学生23人、教职员八人被捕,占师生总数10%。在女生宿舍捕人时,女生坚决反对,大吵大闹,军警宪特鸣枪威吓,一时气氛紧张。在男生宿舍捕人时,学生高声抗议特务抓人,特务将领头呼喊者也抓走。

“六一”大逮捕,如前所述,是一次全国性的大逮捕,从已有资料来看,在全国大中城市中,重庆捕人最多。据陈兰荪回忆:重庆最初内定逮捕的名单为三百六七十人,警备司令孙元良公开宣布实际逮捕的219人,加上后来补捕的,共260人左右。这样大规模镇压学生运动,实属罕见,必然引起强烈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