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兵方队为数不多的男工作人员中,有位叫张禹的技师,这位1976年入伍、43岁的文职干部,负责收集、整理、拍摄队员们的训练、生活等各方面资料。在他编辑的《女兵方队简况(之五)》的录像片里,有以下部分内容:
[画面]晨间长跑、练静站。
参加演练、合练。
两名带队指挥员考核时情况。流动红旗。
方队排面考核情况。
[解说]继两名方队指挥员在全军17个徒步方队带队指挥员考核中一举夺魁后,6月中旬,经分指挥部严格考核,方队14个排面也取得了5个排面优秀、9个排面良好的成绩,达到了“单个成才,排面成形”的阶段性训练目标。目前,正向“方队定形”的更高目标稳步迈进。
一次次,我看着她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上训练场,尽管严整的衣着里有着伤痛;一次次,我目睹着她们训练归来返回营区,尽管经过身边时留下一阵扑鼻的汗酸味:一次次,我注视着她们在训练场毫无倦意地操练,尽管有时在体验着生命的极限。我由衷地为她们那昂扬的士气感染。
创造一流的训练成绩,靠的就是昂扬的士气。
从女兵方队组成到训练深入进行,她们领略过刻骨铭心的艰苦,她们住过简陋的板房,她们细软的手上和稚嫩的腿脚都留下了训练时的伤痕,她们付出了作为女人不应付出的牺牲……她们埋怨过、苦恼过、忧伤过,她们也快乐过、豪爽过、欢呼过。阅兵村土地上的每一叶草,每一条路,每一片树林,都贮存过她们的泪水与笑声,都记录了她们青春的真实。正是因为她们用青春的活力,用沸腾的热血,用滚烫的汗水和燃烧的生命,才使阅兵村这片土地盛满了如火如荼、沸沸扬扬的高昂士气。
忠诚、责任、荣誉、纪律,是构成军队的要素;流血、牺牲、奉献,是军人职业所独具的特性。
所有这些,在女兵方队随处可见。
阅兵,是通俗的说法,就是看队列。
我军惟一的队列教授孙国桢说:“阅兵是国魂、军魂,国威、军威的高度体现。天安门前的每一步都牵动着共和国的神经。我们要把脚步变成激发民族精神的战鼓,震撼世界的春雷!”
队列是随着战争的起源而产生的,是军人进行集体活动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队列训练作为我军技术、战术的基础,它的本质在于能培养军队高度集中统一和步调一致。
良好的姿态、严整的军容、无畏的气质、威武的形象融于一体,这是完美的结合,是真善美的统一,也是队列训练的真正目的。
但是,这种不起眼的、所有的军兵种都要进行的一个最基本的共同课目,你会觉得是那样的难以驾驭。
纠正军姿照镜子
练习摆臂拉绳子
脚尖上翘压脚跟子
腰杆不直背板子(T形板)
头型不正别针子(大头针)
身子上挺顶帽子
踢腿无力绑袋子(沙袋)
练军姿贴墙根子
脚形不正走缝子(地板砖缝)
量步幅用尺子
训练标兵挂牌子(标牌)
考核成绩装袋子(档案)
在女兵方队,无人不知道这每一个“子”,也无人不按它的要求去实践。
每一个“子”中都有一串感人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可以演化成一个美丽的“传说”。训练场上,女队员们一字排开,教练员们纠正体形、军姿。为了练出挺拔的军姿,为了练出过硬的作风,有的队员在手指紧贴裤缝线的地方夹一小石子,只有手指始终紧贴裤缝线,石子才不至于掉下来;有的用大头针别在衣领上,头一歪就挨扎。
练腰板,有的女队员背着特制的“T形板”,限制住了身子的东倒西歪。
肩张不开,有的在宿舍用背包绳将上身绑起来,外面再穿上衣服走上训练场。
7月24日,最高气温已达到42度。
北京各媒体异口同声:今夏气温创百年历史新高。
训练场上,她们傲然与酷热进行着顽强的抗衡。戴着军帽,着一件米色长袖衬衫,打着红领带,下着长裤。水泥地板被晒得升腾着丝丝白气,黑色低腰皮鞋像要熔化了一般,烫灼着脚底板。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逝去,太阳向大地喷着火。热,如同一个贪婪的魔鬼在残酷地吞噬着人体内的水分,所有的能量几乎都被汗水赶出体外。每张嘴和鼻孔都仿佛能喷出团团火焰。
汗水使女队员们军衣的颜色慢慢地加深,汗水从下巴、从红领带角上滴下来,从小腿上流下来,汗水使一张张漂亮的面孔难以辨认……
穿行在这支女兵方队里,你会看到那一个个如雕的脊梁,眼前会幻化出横亘着我们祖国的脊梁:长城!
可这长城并非泥石筑成,而是血肉之躯!
突然,像推倒一根木头似的,队伍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张淑新还没来得及喊“报告”,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看她的架势,不像是休克,倒像是变换了站立的角度!
又倒下去一个,醒来后第一句话:“别退我。”在一个下午不到两小时,光中暑被抬下去16人。
钟表在缓缓地走,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呵,假如没有如此苛刻的要求,一个人站在灼热的阳光下,可以坚持多久?没有假如,这是意志与肉体的搏斗!
一只肥大的牛虻叮在何静的脖子上。按说,消灭它是举手之劳。但指挥员没有下达休息的命令,她忍着疼痒坚持站立着,纹丝不动。收操的口令一下达,她发疯似的抓搔起来,顿时手上沾满了鲜血。
光练军姿,女队员们就苦练了一个月。她们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就是练军姿。”为此,已说不清有多少人像一根棍子一样“轰”地一声倒下了多少次。
5.双双神奇的脚美与坚强最好的注释
在训练场上,常常吸引你的是一双双神奇的脚,那是关于美、关于坚强的最好的注释。时而匀速行走,时而静止不动,时而踏起蹦直,时而落地铿锵……每一个动作,准确利索,那是一次次意志的飞跃。
一中队的常峥,这样说起了女队员们的脚:
“来到方队后,每天的队列训练让我们的脚得到了充分的‘磨练’。一天晚上洗漱哨音之后,我看到同屋的倪红端了一盆水走到墙角,面向墙板在那儿洗脚。以前她从不这样,我好奇地凑了过去,一下子,我被惊呆了,她的十个脚指甲全变了颜色,由顶处往外流出了脓水,最严重的是已有脓血渗出了。她抬起头,看到我脸上那种惊讶的表情,冲我笑了一下。我问她:‘多长时间了?’她告诉我,已有好几天了。”
“我知道,倪红是独生女,家就在北京,1996年12月入伍,算是个老兵了。她说:‘其实自己也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可是看到别的同志在训练场都那么认真,那么专注,自己怎么能掉队呢。况且家人来信,在精神上一直给予莫大的鼓励。我妈在信里说,人活着要有一种精神,如果没有了这种精神,也就失去了努力的目标和信心。’她把嘴一撇,露出那种娇女的表情,‘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爷爷奶奶最疼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我的,从小到大没挨过打,也很少挨骂,家务活倒是经常帮帮手,可是毕竟没有重体力活儿。’”
“‘那你过去在机关当话务员,和这相比,有什么想法吗?’我继续追问。”
“她笑了一下,‘其实哪儿都一样。当话务员,业务必须过硬,否则不能上机。在这儿,单兵动作首先要过关,否则不能合排面。和左右的队友一比一学,也就不觉着有什么难什么苦啦!’她一边说着,一边揉着脚。”
“看她揉着脚的样子,不由想起前两天看到的孙希颖。当时她在水池边洗袜子,一双脚被汗水泡得白得不成样子,问她疼不疼,她也是微微一笑。”
是啊!女队员们严格地记下严格的条令,把队列走成五线谱,她们的青春、信念和梦想都在军号里复活,一切艰难困苦都变成了铿锵步履下的泥尘。
女兵方队营房四周,有一块块草坪,美化着营区,透露着无限生机。那整齐的一行行、一垄垄,勾勒出的线条,犹如训练场上线条分明的女兵方队;那一棵棵茁壮、挺拔的小草多像队列中身着军装的队员。尽管每天的训练生活紧张、疲惫,但她们总要抽出点滴时间照料这些小草,用脸盆一盆一盆地端水来浇灌。
如果你仔细观察,会惊奇地发现,在铺着草坪的宿舍周围,静静地躺着许多小小的鞋掌。它们黑黑的,小小的,并不起眼的它们会让人生出许多感叹。
由于长距离的行进间队列训练,有的鞋跟磨偏了,有的鞋跟磨薄了,就不得不借助鞋掌的帮助。可钉上它们问题就跟着来了,这不,由于钉子偏长,每一次落脚,钉子就往上拱一拱,走不了一会儿,就有人面部表情紧张。身体不舒服?不是;动作没做到位?挨批评了?也不是。实在坚持不住了,喊了报告,教练员明白了,钉子已扎到脚后跟里了。这不,一区队的钟楠楠,从脚后跟处拔下了三枚长钉;二区队的张楠,钉子尖已经和脚后跟“和平共处”近两个小时了。还有,三区队的来琪,老觉得鞋有问题,到训练间隙,大家都以为她也被钉子扎了。不问不知道,一问大家笑,原来,是两个脚都钉上的“合作伙伴”成了“兵”,能舒服得了吗?
你知道吗?女队员们每个人已穿坏了两双胶鞋、3双皮鞋、3双皮靴。皮鞋底磨得只有2厘米厚。光修鞋用钉,三次就是40多公斤。
我想,她们既然选择了与钢铁为伍,就心甘情愿地让自己的双脚注入些硬质,走过城市的笑涡,走过肥沃的田野,在孩子们小鸟般的歌声与笑语里,从一组和平岁月的恬静的镜头里跋涉而出。
6.为阅兵,姑娘们付出了太多太多
6月23日,是距国庆阅兵倒计时100天。
在阅兵村训练场倒计时牌下,为“战百天、迎国庆、创佳绩”,全体女兵方队队员面对国旗庄严宣誓:
我庄严宣誓:我是女兵方队队员,牢记使命、不负重托、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不怕疲劳、不畏艰难、严格要求、严格训练、顽强拼搏、奋勇争先、甘愿吃苦、自觉奉献、严守纪律、确保安全,以一流的精神风貌、一流的作风纪律、一流的训练成绩,接受江主席检阅,接受祖国人民检阅,为全军女兵争光,为伟大祖国争光!
但是,也就在这时,苍天大宇非得要对女兵方队队员们那如铁的纪律、如钢的意志、如金的忠诚来一次严酷的考验。
不止一个人跟我谈起方队第一排面的侯长宇。她是1994年兵,22岁,天津人。那天,我正巧碰上她在队部用磁卡电话和父亲说话:“今天抽积水了?”“谁照顾您呢?”“我很好。”轻轻的话语里露着深情。
去年底,在物价局工作的50多岁的父亲被查出了晚期肾癌,只有母亲和姐姐轮流去医院或在家中照料。家里一直瞒着她。小侯原本今年春节想回去看看父母,因有任务未能如愿。直到父亲病情加重,母亲才说出了真情。小侯的父亲是位有30年军龄的老军人,他了解部队,一再叮嘱,千万不要影响长宇的训练,让孩子参加国庆阅兵是他一生最后的愿望。他坚定地告诉侯长宇:“放心吧!孩子。我一定要坚持到国庆,我一定要看你走过天安门广场。”
侯长宇还有女兵方队,她们听见了,也请您放心!国庆那天,女兵方队会向您敬礼……
她们确实付出了太多,太多……
说实话,用天下最美的形容词去赞美她们,我想绝不为过,因为她们的壮烈有声有形。
当你站在滚滚向前的队列前,听着那雄浑奔腾的训练呐喊和气壮山河的口令声,看着她们大义凛然地甩出的严格的步幅和节奏,谁都会有瞬间的顿悟。
7.晒黑的姑娘们依旧有挡不住的魅力
20岁,如花的季节。对于女队员们来说,每天午休和晚上洗漱后在宿舍里穿上便装(小裙子、花T恤一类),是极高兴的事。她们珍视那短暂的欣喜,珍视那几小时的无拘无束。那种心情是不穿军装的女孩子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的,她们不会明白,衣服对于这些军校女学员来说,已经不仅仅是衣服,它已经升华为做女孩子的感觉。但她们也没有忘记,那穿便装的时刻,只是青春的一种点缀,因为青春早已化为绿色。
女兵方队的队员们都说最喜欢阅兵村的傍晚,太阳正慢慢地落,落下去,淡紫色的暮霭悄然涌来。金黄黄的阳光洒在训练场上,落在女队员的颊上,把她们特写成一幅幅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