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香港回归以后，澳门又即将回归，使我们可以在这里讨论发展港澳经济关系的问题，同时也使我们可以进一步讨论发展港澳内地之间的经济关系问题。在回归以前，香港和澳门地区分别被外国所统治，不可能在经济关系上彼此协调，分工协作。而在香港和澳门回归后，不仅港澳之间，而且进一步在香港、澳门、内地之间的经济关系上才有可能彼此协调，分工协作。同时，由于香港与澳门各自实行高度自治，港澳与内地又实行一国两制，港澳内地也有必要加强彼此间的协调、分工协作。澳门发展策略研究中心对“新时期港澳经济关系”进行专题研究，并提出了一份有价值的报告，正是适应了这种形势和需要。这里，我想在此报告的基础上，就加强港澳内地经济的分工协作谈一点粗浅的意见。
在讨论港澳内地经济的分工协作时，有几个前提需要考虑：
（一）香港、澳门与内地实行的是一国两制，在制度上有许多差别，香港与澳门虽然都实行资本主义制度，但在一些具体的制度上也仍旧有差别，例如：在法律上香港属海洋法体系，澳门属大陆法体系。内地的经济法律体系还在建立中，由于社会制度不同，内地与澳门虽然都属大陆法体系，在具体的法律上也会有不小的差别。
（二）香港和澳门各自都实行高度自治，香港与澳门以及它们与内地的经济关系都彼此以对外经济关系相对待。在港澳内地的分工协作中，必须充分尊重香港和澳门的高度自治。
（三）香港和澳门都实行市场经济，内地也在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但香港和澳门是市场经济中政府绝少干预的那种高度自由的市场经济，而且都是自由港。在推进香港澳门内地的分工协作中，必须维护香港和澳门的高度自由化的市场经济，特别是香港的良好的市场运行。内地的市场经济称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里不涉及如何理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由于内地的政治制度和以往的传统，内地的市场经济将会是一种政府主导型的市场经济，政府对经济的干预会远远超过香港和澳门。尽管如此，在经济的分工协作中必须遵从市场经济运行的共同规则。特别要考虑到，由于香港和澳门的经济属于高度自由化的市场经济，政府很少干预经济，在三方经济的分工协作中，主要要依靠市场的力量、民间的力量。各种民间的经济社会团体（如商会）可以协商、协调，而政府则可通过政策来引导、推进分工协作。
（四）香港、澳门、内地都属于一个国家，都有共同的国家和民族的最高利益，但同时三方既有共同的经济利益，又各自有不同的经济利益，因此，不可避免地也会有利益的差异。例如，在研究中心的报告中提到，在发展博彩业方面，香港与澳门就有利益差异，在建设通往香港的跨海桥梁方面，珠海与澳门之间也有利益差异。正因为必定会存在利益的差异，更需要协商协调。
（五）在香港和澳门回归前，港澳内地三方的经济关系已经形成了一种格局。这是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下形成的，其中的重要因素就是在经济上有各自的优势和劣势，但是这些优势和劣势是会变化的。在三方的分工协作中，在增进各自的利益的前提下，必须发挥各自的优势，避免各自的劣势，以促进各自的以及国家的经济的迅速发展。自从内地改革开放以来，港澳内地之间经济上的彼此依赖、彼此促进的关系已经达到不可分割的程度。这是三方建立新的经济关系的出发点。但也应看到，这种经济关系是在港澳回归前形成的。在回归后，从更好地增进各方的利益出发，从21 世纪世界经济发展的路向出发，从正在蓬勃兴起的高新技术革命的前景出发，需要对已经形成的港澳内地的经济关系进行审视，以便彼此更好地分工协作。
我认为，在研究港澳内地之间经济的分工和协作时必须从上述这几点考虑出发。
为了促进港澳内地的分工协作，实现共同繁荣，必须对港澳内地的发展目标恰当定位。
香港是亚太地区国际金融中心，是亚太地区重要的国际港口和运输中心，是亚太地区的商业大都会，是内地与国际联系的重要纽带，香港还可能成为亚太地区重要的信息中心。香港曾是亚太地区重要的制造业中心，但这个地位已经由于制造业向内地、向澳门、向其他国家转移而衰落。维护香港在我国、在亚太地区、在世界经济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不仅对香港的繁荣发展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对澳门、对内地的繁荣发展也具有重要意义。当前，香港经济不振，失业率上升，经济结构需要进行艰巨的调整，亚洲金融风暴造成的严重创伤尚待治愈。还应看到，新加坡更觊觎着香港的国际金融中心和国际重要港口的地位，欲趁机超过香港，甚至取而代之。香港也担心有朝一日上海将赶上来。国际间、地区间的竞争是不可避免的。为维护和发展香港经济的国际地位，保持其繁荣，香港固然自己要作出努力，内地和澳门也应有所配合。
内地与香港的经济关系十分密切，相互间的依存性很高。近年来内地通货紧缩，经济增长放慢，市场清淡，出口下降，对香港经济的衰退也有不小的影响。面临经济的全球化、新技术革命的蓬勃兴起以及知识经济时代的迅速到来，内地和香港必须携手共进，才能在严峻的挑战中取胜。香港必须继续维护其国际金融中心等地位，继续发展金融业、房地产、转口贸易、运输业等产业，但仅靠金融业和房地产业等传统产业，香港经济要保持长期繁荣缺乏坚实的基础，其国际竞争力就会减弱，就业问题也将很难解决。香港必须发展高科技产业，以新兴的高科技产业来提升整个经济的水平。
有鉴于此，香港特区政府正致力于高科技产业的发展，设立了香港工业科技中心，还计划建立科学园区，并为支持高科技的应用研究和鼓励科技创新拨出款项。这是很有远见的。为支持有良好前景的中心企业的发展，特别是高科技中小企业的发展，香港还将于今年（1999 年）第四季度建立创业板证券市场。应该说内地和香港在发展高科技的研究及其应用方面存在分工协作的巨大潜力。内地有较强的科学技术基础，但由于市场不发达，特别是金融落后，科学技术的发展得不到市场和金融的支持，许多科技研究成果束之高阁，无法利用。而香港则有发达的市场网络、强大的金融，但科学技术力量较弱。把双方分工协作的巨大潜力发挥出来，互相补充，对于双方都会带来巨大的利益。高科技产业的发展将为双方经济社会的发展开辟光辉的前景。
澳门的经济规模小，产业的结构较简单，与内地的经济关系远不及香港与内地的经济关系那样发达和紧密。但澳门的经济也有其特有的、为内地不能替代的优势。澳门发展策略研究中心提出了两条优势，即旅游博彩业优势和自由港、区位及国际网络优势。由此出发，研究中心提出的新时期澳门经济发展的路向是：“在‘一国两制’的基本框架下，维持并强化自由港功能，在区域合作与分工中成为综合性旅游博彩城市和中介性商贸服务城市”。这样的定位是符合澳门的特点和优势的。
应该说，与香港不同，澳门与内地的经济关系具有区域性特征。与澳门联系较密切的内地主要是珠江三角洲西部和西江中下游。这部分地区除珠江三角洲外，有的地区是不发达地区，因此，可以并应该利用澳门的自由港、中介服务以及与欧盟的密切关系，促进自己的经济发展。研究中心的报告对加强澳门与内地的经济关系作了很好的分析，提出了许多可行的建议。我只想强调指出一点。我曾发表过一篇文章：《珠江三角洲应避免成为“三明治经济”的夹层》（《广东经济》1996 年第6期）。所谓“三明治经济夹层”是指，珠江三角洲原有的劳动密集型产业由于工资、地价、房价上升已渐渐失去优势，其竞争力不及国外新发展起来的国家以及内地中西部地区，而珠江三角洲的高科技产业的基础弱，科技力量不强，不及国外和内地一些地区，如不改变这种状况，将会使珠江三角洲像三明治的夹层那样，受到来自这两方面的压力。珠江三角洲的产业结构正面临调整和升级。近几年来，深圳的经济结构已发生积极的变化，高科技产业正在兴起。
珠江三角洲其他地区也应迅速跟上。珠江三角洲经济结构的调整和升级将为加强香港、澳门和内地的经济分工协作展现新的前景。就澳门与内地的经济关系来说，澳门不仅可以在这方面起中介的作用，从欧盟、从台湾地区、从其他国家和地区引入高新技术于珠江三角洲，而且可以发挥其经营成本远低于香港的优势和自由港等优势，发展与香港、与内地，特别是与珠江三角洲西部地区的分工协作。应该在澳门发展高科技的中小企业，澳门的企业可以与香港、与内地的高科技企业配套，并提供各种中介性商贸服务。在内地经济的发展中，各种中介性商贸服务（如离岸金融、商业咨询、空运代理、市场研究、咨询，等等）是最弱、最短缺的，澳门正可以发挥自己的优势。澳门仍需保持和发展旅游博彩业，并继续作为其主导性产业之一，港澳内地在这方面也应加强协作。中介性商贸服务业是澳门的另一主导产业，但内地许多企业对澳门可以提供各种中介性商贸服务是所知不多的。澳门应利用回归的机会，大力向内地介绍。
港澳内地分工协作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
香港和澳门的相继回归，使得香港和澳门之间的分工协作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也使得香港、澳门、内地之间的分工协作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从现有的情况和未来的发展看，香港和澳门在各自保持高度自治的前提下，很可能在经济上走向一体化。研究中心提出的“港澳两地可考虑实行单一的货币”的意见，可以进一步研究。
至于谈到香港、澳门、内地的经济一体化，由于香港、澳门与内地的制度不同，以及香港、澳门与内地，特别是香港与内地经济发展水平和人民生活水平的差距很大，在短期内是不可能达到经济的一体化的。但三方在经济上的联系会越来越密切，甚至会有某种融合（例如，香港制造业转移到内地，实行“前店后厂”）。为加强港澳内地的分工协作，需要就三方的经济发展目标的定位、如何分工协作进行研究，提出可行的方案，并取得三方的共识。同时，建立某种官方的或民间的协调机构是有益的。研究中心提出建立三方多层次的协调机构，负责统筹协调，是可以考虑的一种建议。
总之，香港和澳门相继回归祖国，这是港澳内地发展分工协作的最难得的历史机遇。通过港澳内地的分工和协作，将大大增强国家的经济实力，也将大大增强港澳内地的经济实力，香港和澳门将比回归前发展得更好，内地也会比过去发展得更好。我们将迎来港澳经济关系的新纪元，也将迎来港澳内地经济关系的新纪元，进而在台湾与大陆统一后迎来内地港澳台经济关系的新纪元。
原载香港《大公报》，1999 年6 月28 日
本文系作者参加在澳门举办的《开创港澳经济关系新纪元研讨会》上的发言
§§第十一部分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与政治体制改革
政府职能不改变，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权力会变成一种获利的资源，使官员权钱交易，出现腐败。而腐败的结果是市场失效，不能优化资源配置，不能形成公平竞争；政府自办公司，自办企业，更会造成市场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