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摩托车横卧在一辆东风大卡车的轮子下面,月凤一眼看到,摩托车下压着一只黑皮挎包,那是多么眼熟的东西啊!
这几个月林祥云带着月姣去市康复医院和省精神病院转了一圈,用去了一万多元钱。经过众多名医的诊治,月姣的病好了许多,不再狂躁了,不再往外跑了,整天不声不响地坐在家里,有时捧着一本书一看就是一天,成了地地道道的憨宝。医生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一辈子就是这个样子了。
吴正良和林祥云、月凤在一起商量好,决定带着月姣,带着所有的证据,到县公安局去报案,请求公安局立案侦查。
星期一上午,吴正良、林祥云、月凤、月姣一行四人到了县公安局刑侦队,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向刑侦队领导作了汇报。
刑侦队的领导听了很同情,可又很为难,说:“你们这案件已发生快半年了,又没有直接的原始证据,不好立案。”
吴正良把那盒录音磁带拿出来,说:“我们这里有一盒录音磁带,是犯罪嫌疑人的女儿对当时案发情况的叙述,你们听一听就清楚了。”他拿出个小录音机,把磁带放进去,按下按钮,放了起来。可是,刚放了一会儿,卡带了,带子卷起了一大截,声音没有了。
吴正良急了,忙说:“这录音有盒备用磁带,我去把它拿来,你们听完就清楚的。”说着,他快步跑出公安局办公楼,来到街对面一家建材店,对老板说:“若民,借你的摩托给我一用,半个小时就给你。”
老板无奈地把钥匙给他,说:“老同学来借,有什么办法。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吴正良接过钥匙,打开锁,把摩托推到街上,一踩油门发动摩托,就飞驰而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不见吴正良转来。月凤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感到心慌得很,跳得厉害,浑身都冒出了虚汗。
刑侦队的领导见无新的确切的证据,便说:“这样吧,你们毕须把有说服力的证据拿来,我们才好立案,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就爱莫能助了。”
果真,在回家的路上,他们看到一起车祸,一辆摩托车横卧在一辆东风大卡车的轮子下面,月凤一眼看到,摩托车下压着一只黑皮挎包,那是多么眼熟的东西啊!不就是经常背在吴正良身上的那只包吗?
月凤倏地感到天旋地转,她大喊司机停车,没等车停稳就不顾一切地跳下去,冲到卡车前面,推开围观的人群,大声问:“这骑摩托车的人呢?哪去了?”
一个旁观的群众回答:“被卡车司机送到县人民医院去了。”
月凤扭转头就拦住一辆中巴车,跨了上去。
林祥云怕女儿出事,忙将月姣托给一位邻居照看,也跟着跳上车。父女俩急匆匆地往县人民医院赶去。
赶到县人民医院时,他们看到的就是身上盖着白布,躺在太平间里的吴正良了。月凤大叫一声:“正良哥!”眼睛一黑,往后便倒。林祥云赶紧扶住女儿,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受到这沉重的打击,月凤病了,整整3天没起床,祥云嫂同月娥日夜守在她的床边,怕她一时想不开走绝路。
第4天,月凤起床了,她默默地收洗好,就到学校去上课。只几天时间,月凤就憔悴了许多,脸上布满了阴云,快乐和欢笑已远离她而去。可是月凤不是懦弱者,她明白,吴正良一死,与黄建业斗争的所有希望便集中到她身上来了,吴正良的父母亲也需要她去安慰,她要是再倒下去,那就两个家都失去希望了。她必须振作起来,为了这两个家,她要负重了。
可是,当月凤挟着书本走到教学楼时,张校长拦住了她,对她说:“月凤,昨天我们接到学区通知,你的民办教师资格停止了。你不必来学校上课了。”
月凤一时傻了眼,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张校长一看,急了,忙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地说:“这都是黄建业的鬼主意,你最好到县教育局去反映情况,如果县里来调查了解你的情况,我们会如实反映的。你到财务室去领了这两个月的工资,我们为你多造了一个月的工资。”
月凤醒过神来,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到财务室领了钱,就往回走。她咬着牙快步回到家里,任凭泪水满脸流淌。
月娥见了吓傻了,连忙扶住她劝导:“大姐,你想开点,你要是过分伤心损害了自己的身子,正良哥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呀!”
月凤摇了摇头,说:“好妹妹,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大姐心里屈呀!”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洗了个脸,把月娥喊到身边坐下,说,“大姐要到县城去几天,你在家里要听爹妈的话,照顾好二姐。如果爹妈问起我,你就说我到吴正良的家里去了。”
“你去多久?”
“说不定,可能一个星期,也可能两个星期甚至更长。吴正良是家里的独子,现在他父母亲一定是十分伤心的,我要去陪陪他们,另外大姐还有些事情要办。”月凤凄凉地笑笑,说,“小妹,今后爹妈就靠你啦,你现在年纪大了,要多为爹妈分忧,少让爹妈生气。”
“我晓得的。大姐,你今天怎么啦?干吗讲这些话?”月娥疑惑地盯着大姐。
“好啦,你晓得了就好,大姐不讲啦。”月凤站起身来,到自己房里收拾了一下,又到隔壁房里看了看月姣,抱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就背着挎包出了门。
月娥被大姐的举动弄呆了,站在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心里想:大姐今天是怎么啦?
月凤来到乡政府背后的山坡上,在一座新坟前坐了下来。这里埋葬的就是吴正良。
月凤抚摸着那块大理石的墓碑,口里喃喃地念着:“正良哥,你是为了我,为了我们全家而死的,这大恩大德就是下辈子也报答不了你。但愿来生能与你在一块永相厮守。我就要到县里去了,我要继续去告状,我不能让妹妹就这么白白的疯了,也不能让你就这么白白的死了,也不能让自己就这么忍气吞声,毫无意义地生活下去。我相信只要是共产党的天下,就总有说理的地方,他黄建业再有本事,总不能买通所有的领导干部。哪怕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就站在县政府门口去死,以自己的生命来向世人控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正良哥,你就等着我吧,我们就到地下来做夫妻。”月凤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塑料包,从包里拿出几根香烛和一些冥钱,拿出火柴把香烛点燃插在碑前,把冥钱一张张烧了,跪下恭恭敬敬磕了3个头,就站了起来,背起挎包走下山,搭上了去县城的中巴车。